月池看着他激动的神情,忙道“您莫急,八字还没一撇。我只能试试,不保证能找到。”
马永成吸了吸鼻涕道“只要你找,我就说。”
月池眼中精光划过“一言为定。”
马永成这一说,就说了整整四个晚上。月池将马永成所述的细节归纳总结,最终得出公公们的生财之道,大体有三条。
一是加价谎报。主要是在工程营建时,谎报工程费用,赚取差价。马永成道,每每营建时,库藏出百万黄金,实际用在工程上的不过十余万两,若是库藏出十万金,实际所用则不过一两万。1据说,乾清宫的窗槅一扇,稍稍损害,维修估计就要五千两黄金。2
二是占役买闲。占是指兵册上有名,实际却无人,以此冒领军饷。役是指宦官仰仗权力,驱使军士为奴仆。买闲是指市井无赖,领受军饷,却逃避操练,为了免罪,便将军饷分了一部分给太监。马永成信誓旦旦道“现今兵册上的三四个人,实际都是一个人,多余的钱,全部进了太监的腰包。”
三是直接偷盗,譬如宫中的茶叶,哪里喝得了那么多,大部分都是由管茶的太监偷出去卖掉。如果上头查问,就干脆点一把火把库房烧了,这样不就死无对证了。他们是管什么就偷什么。尚膳监卖人参,司牲内监就卖羊卖牛,就连皇陵里的太监都去倒卖陵墓里的大树。
月池气得浑身发抖,好一群榨取民脂民膏的吸血鬼天下百姓饱受苦楚,这群混账却大口大口嚼着人的血肉而活,如不好好整治这些混账,她当真是妄受现代教育。为此,月池连熬了三夜,写了一封厚厚的奏疏,打算呈给朱厚照。可在临近出门时,她却又心生迟疑。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全无真凭实据,就这般贸贸然去见朱厚照,他未必会相信,反而会惊动那些死太监,让他们及时消灭痕迹,说不定还会反咬她一口。
贞筠只见她立在门前,黛眉深蹙,正打算唤她,就见她径直走到火盆前,将她写了三天的东西全部丢进火里。贞筠吓了一跳,忙伸手将奏疏抓出来“你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才写好的。”
时春冷眼旁观,讽刺道“该不会是怕了吧,事到临头,又觉还是命要紧。”
贞筠恼怒道“闭嘴,阿越才不是那种人呢她必是有更好的办法了”
此话如云破月来,一扫月池心头多日的灰暗,她微微一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贞筠。”
贞筠面上一烧,她垂眸道“好歹也住了这些年了”
月池拍拍手“好了,快帮我找炭粉和眉笔来。”
贞筠仰头道“你要那些做什么”
月池挑挑眉“我要带某人去开开眼界了。”
根据马永成的说法,十月初一日颁历之后,就是宫中太监们斗鸡的时候了。人在赌博之际,滥酒之时,心神动荡,丑态百出,恰能让太子看看,他以为在脚下俯首帖耳的狗,在私底下究竟是怎样一幅嘴脸。
而被念及的朱厚照正在乾清宫服侍弘治帝喝药。舌头都已被苦得失去知觉的皇帝,喝药就同喝水一般自在。而在进完药之后,他便又退回被褥里,朱厚照笨拙地替父亲掖被角。弘治帝任由他动作,听着他每日重复地念叨“父皇,今日感觉如何”
弘治帝感觉肺部仿佛被疼痛扎成了筛子,一呼一吸之间,吸入的暖流如同热油,灼烧他的心肺。他笑道“好多了。”
朱厚照面露喜色“太医院那些人,到底有几分本事,只是天生骨头轻,必得吓他们几下,他们方能用心。”
弘治帝道“他们已是尽力了,父皇这是胎里的毛病,根治不了。父皇昨夜又梦到你祖母了。她拿米糕给我吃,那时在安乐堂,有块米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