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为公主又如何,嫁去那样的地方甚至不比在皇宫做宫人自在。
她自己都没想到,苦心积虑为自己经营了这么久就讨得一个这么可笑的结果。
天将亮,苑西荷没让人叫就自己醒了。
这两日她总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实在困极睡过去,但稍听见些夜里的风声,或烛火的“哔剥”声她又恐慌地睁开眼。
款冬看见她眼下的青黑,心疼得不行,“公主,不若您再歇一会儿吧,奴婢这就差人去国庸监与上卿大人说说。”
听见她的话,苑西荷看向雕花铜镜的眼神变得更加木然,打量自己半晌。她伸手摸了摸脸后,兀自打开玉容粉的织锦盒子,在眼睑下厚厚涂了一层。
初晓的皇城最是宁静,款冬枳实没说话。
一室只有妆奁开关的轻响,一下一下叩在人心上。
眼下的青色被雪白细腻的膏粉一覆,便被严实地藏起来。
可再是梳妆,苑西荷神色里依旧有掩不住的黯淡,“父皇前儿不是还夸柔德最识大体顾全大局吗这种紧要时候本公主怎么能随便病了”
“若是不去学监,母妃也少不得知道,”心里堵得慌,她深深呼了口气。
“这些年她身体本就不好,要多嘱咐太医看着。”
苑九思自被人抬回去后就被聂贵妃下了几天禁足令,还守着她又喝了几回调养的药才肯罢休。
被禁足的日子苑九思觉得有点空虚,但她也不看书,成天就倚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红梅树抽新芽。偶尔也沏一沏明前的茶尝尝兰香,或试试兰香阁新送来的香料。
“朗月歌悄声背着我走了,皇姐也不来看我。光阴寸金,本公主却被困在这儿虚度。花笺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
手头摩挲着朗月歌赠她的玉珏,苑九思两眼放空。
“现在的人当真爱骗人你道他怎的能连个话都不捎给我就冲这样的态度,本公主便不要再喜欢他了。”
看花笺一直不吭声,她忿忿地跳至她面前,试图找一找存在感。
花笺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怕她再胡乱猜疑忙说“或是事发紧急,朗公子没来得及罢了。依奴婢看,朗公子心中还是有公主的。公主还是姑且喜欢他吧。”一边讲话,花笺目光落在苑九思手上那枚青绿的玉佩上,无声质疑她的口不对心。
“咳”有些尴尬地把东西重新收进怀里,苑九思清了清喉咙背过身去。“其实本公主也是怎么想的,这样就不理他,惩罚委实重过重。本公主菩萨心肠,还是不计较这回好。”
末了,她慨叹“花笺,你我果真英雄所见略同”
“”
四月寒食,晨光熹微。
普陀山地处皇城北郊,仙云缭绕,常年翠笼树青。气息肃穆而又祥和。
山前两座石碑巍然而立,直指云霄。石碑上篆刻的都是夏夷历代帝王的丰功伟绩。
坐落于山脚的普陀寺是宣帝早年就命人建下的。
因是皇家的庙堂,又有高僧主持,几十年来香火从未间断过。
锣声高鸣,皇家明黄的仪仗绵延了数里,威严壮阔。
苑九思端坐在银顶黄盖红帷的凉轿里头,偷偷张嘴打了个哈欠。随即一股沉沉的香火燃烧后的烟味就钻进她鼻子里。
重重纱幔虽将她面容隐匿得很好,但外头还是能大约看清里头的轮廓人形。
被呛着了她也不敢乱动,怕被人看见自己失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