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又命鸳鸯拿着方子叫人开库找药,再把药熬好,正巧太医也到了。
林棠只管安静侍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话也不多说,一步路也不多走。
幸好话没说完就到了屋里,她没接着鸳鸯的话往下说。
鸳鸯正侍奉在焦急等太医诊完脉的贾母身边,林棠向她们看去,心里隐约有些后怕。
上一句才说了她是贾母的人,去留得凭贾母,若她下一句就接了,自己有主意想去林黛玉身边,便是贾母和鸳鸯这时没什么,往后想起来,难道不是她心大钻营的例子
荣庆堂几进院内人来往不息,又快到了平素起床的时候,就住在离贾母后院东西穿堂不远的王熙凤,听见动静醒了。
披衣裳被平儿搀扶着坐起来,王熙凤就赶着命人打听是出了什么事儿。
平儿叹道“奶奶才歇了两日,身子还没养好,就少操些心罢。”
王熙凤眉毛一竖“你别说这话。我还没和你这蹄子算账”
平儿并不怕王熙凤这样,只道“难道我由着奶奶瞒着身上不好,非要有个三长两短才算完来这里就要二年了,好容易怀上这一个,奶奶不说好生保养就罢了,还操这些心。”
看王熙凤面上又显出不快,平儿忙说“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别存在心里。等把哥儿生下来,多少事忙不得的”
王熙凤低头,摸了一会儿肚子,忽然又说“再去找人打听,你二爷昨儿晚上是睡在哪儿了”
平儿没奈何,只能再去叫人打听贾琏在何处,心想二爷千万争气些,就是在前院书房和小厮们也别去外头不干净的地方儿。
又过两三刻钟,一夜没曾好睡的王夫人也披衣起身,起来便道“快去打听,老太太醒了没有”
若醒了,她好快些去看宝玉。
一时丫头回来,说林姑娘发了热,老太太院子里正请了太医云云,王夫人忙道“快收拾了去老太太那里知会琏儿,让他去服侍老太太不然老太太屋里连个爷们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丫头们赶着去了,又忙忙的给王夫人穿衣梳头。
王夫人坐在妆台前,问“昨儿老爷在哪儿歇的”
丫头们回“老爷是在书房歇的。”
王夫人手上佛珠一停,闭上眼睛,轻出一口气。
“去告诉环儿,既然他功课好,今儿下了学别往别处去,就直接过来这边,替我抄几篇经文罢。”她淡淡道。
贾琏看上去还未到二十,只有十七八岁,生得面若敷粉,唇若涂脂,身量倾长,端地是好相貌。他和贾政有三四分像,但身上并没有贾政那般的正派文人气质,看着就像个多情种子。
林棠发现他眼下有些黑,似是没休息好。
贾琏来了,和太医商议应酬之事自然是他的。
贾母亲捧着药碗喂林黛玉吃了药,哄她说“听见没有太医说你这不是什么大事,这回好好的养几日,必然就好了。”
林黛玉乖乖把药咽下,极苦的汤药也只让她略颦了眉。
她声音低低的,透着虚弱,说“外祖母,我知道,您也别担心我了。”
贾母险些被林黛玉一句话又激出眼泪。
她放下药碗,忍泪笑道“都是宝玉不好,不去上学挨打,连累了你又病了。等过几日我让他来给你赔罪”
“不是”林黛玉说,“不怪宝玉,是我病了,他才没去上学。”
放在心尖儿上的外孙女这样,贾母简直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