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给她理理发间珠花,笑道,“你小孩子就是气性大。其实,说打秋风也没差,咱们本就去打过秋风的。”老太太缓声道,“你祖父去的早,他过逝的时候,你爹爹也就像你这般大。咱们边城的女人,不兴守不守节的那一套。只是,我念着你祖父的好,不愿意给孩子找后爹。那会儿难哪,我一个女人,种地种不了,除了绣活其他的也不会,你爹年纪小,他小时候可没你这样机伶懂事,我要照看他,也做不了多少绣活,只能靠典当嫁妆过活。我那点子嫁妆也是有限的,当一件少一件,待你爹爹大些,我心里好强,又愿意叫他念书识字。只是家里哪里有念书的银子。挨了两年难,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也就不在乎了,我就硬着头皮带着你爹上门去给嫡母请安。她一见我,倒先叹了口气,说了会儿话,留我们母子吃了顿饭,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还叫你爹去族学念书。你想想,这也就是亲人能如此了。以前或有不痛快的事,到底那份血脉还在的。”
赵长卿点点头,“我听说咱家的皮货铺子也是老祖宗给钱置办的”
“是啊。”赵老太太道,“我记得清楚,那会儿你爹才十五岁,刚去了卫所。我惯常是每个月都会去给你曾外祖母请安的,你爹有了差使,好赖的总挣一份工,他又懂事孝顺我。我就跟你曾外祖母提了一句,她听了后就说你爹长大了,咱家里又没个家当,便给了我那个皮货铺子,连带你爹也是叫你六舅爷托了人,谋了个小旗的职。”
赵长卿疑惑的问,“老祖宗是早就想给祖母的吗可是若早想给,怎么不在咱家最难的时候给呢这也是雪中送炭。咱家待我爹当差后,日子应该稍微缓过些来了。再者,也可以在爹成亲的时候给,算是喜上添喜。”
赵老太太悄然一笑,心道孙女果然有灵性,遂道,“咱家什么时候最难也就是我求上门的时候了。不过,那时候我一个与嫡母关系疏远的庶女,走投无路求上门去,她给我五十两银子,再叫你爹入族学念书,已经是仁义了。若说给铺子什么的,情分还没到。其实,即使我得了你曾外祖母的救济,手里稍稍宽松,也未有一日不努力作活。我没别的本事,独以前我生母传给了我一手好绣活,你爹上学念书,我在家就空闲许多,能做许多绣活,足够我们母子二人开销了。”
“这又是做人的本分了,实在难到不行了,去跟亲戚开口,亲戚看在血脉的面子上,寻常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救急不救穷。哪怕得了救济,一时缓过来,该自己挣吃的还要自己去挣。说到底,这过日子不能指望着别人。”赵老太太道,“我也就要过那一回五十两,主要是你爹能去族学念书,就帮了我大忙。后来,我同你曾外祖母相处起来倒是越发融洽,她给咱家铺子,说来还是沾了你六舅爷的光。”
“这话怎么说”赵长卿道,“若是六舅爷有心照应咱家,也等不到祖母亲自上门。再者,铺子若是六舅爷拿出来的,也不当由曾外祖母开口。”朱家嫡嫡庶庶的兄弟姐妹们,并不是多么亲热。
赵老太太悄声道,“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曾外祖父是个最没成算的人,你曾外祖母才叫着他住到老家来。你曾外祖母嫡出的三个舅爷都在外地做官,他们两位老人家若孤伶伶的住在祖宅断然不妥的,后来还是你曾外祖母看你六舅爷老实,便指定了你六舅爷到祖宅一并过活。如今你也见了,家中排场煊赫,一日胜似一日。今天你说将军府都不若你曾外祖母的屋子漂亮,这话,你袁大婶子听了高兴,你曾外祖母不见得高兴。她啊,是世上最明白的人。那几年,约摸你六舅爷在外头有些不像话,你曾外祖母给我铺子,再给你爹谋个小职位,说到底是为了点你六舅爷。当然,也是我与她投了缘,不然这铺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