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夫人上楼时,闻先生的怒火已经压了下去,正靠在床上翻阅文件,闻夫人便没有再提闻雅英的事扫兴,而是自柜中取出家居服,顺道说起儿子们来,“真是要命,阿韶他们回来这都多少天了,但凡出门,那些个太太奶奶们还是老样子,不是带着各家闺女就是带着各家孙女,阿韶阿歆到了成亲的年纪暂且不说,阿音刚上大学,竟也有人打听他。”
闻先生如今也唯有想想几个儿子方能解忧了,他放下手里的公务,笑道,“你要是有相中的,不妨介绍给他们。阿音也上了大学,我并不反对大学结婚。”
“你是开明父亲。”闻夫人换了家居服,先去浴室放沐浴的热水,出来时脚上踩了一双软底红面儿绣玫瑰花的绣鞋,坐在床畔道,“我也是开明母亲,我早与他们说过,只要女孩子明理、上进,咱家不挑家境,他们各自喜欢,只管带回来。”
闻先生道,“照着阿萱这样的找就很好。”
闻夫人想丈夫大概是被继女气坏了,笑问他,“你喜欢儿媳妇做科学家”
闻先生扬眉,“有什么不好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世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平的,咱们这一代人生于战乱长于战乱,幸亏还有些才能,故,尚可周全家人。世界的进步很大程度取决于科学的进步,不论战乱还是和平,科学家都是极受人尊敬的职业。再说,阿萱是科学家,可不是书呆子。她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孩子也都教育的很好,与阿年夫妻恩爱,志趣相投,还肯帮扶亲戚。这孩子,以后定有福报。”
闻夫人知道他今日终是心绪不大好,便笑道,“好,我再把你提的条件跟儿子们说一说。”
闻先生突然问,“阿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何就生出这样优秀的女儿,他自觉不比人差,偏生女儿这样不争气。
闻夫人脸上的笑瞬间如烟消散,凤眼深处笼出一丝极淡的忧伤,良久,她方道,“他是个极好的人,虽没什么学问,可为人宽厚,也很有决断。”
“我听说,阿萱这次是要带她父亲的骨灰去国外安葬的,那孩子细致,来南京后把她父亲的骨灰寄存在栖霞寺,韶华,你要是愿意,就去看看阿萱的父亲。”
闻夫人没说话,起身去了浴室。
夫妻二人有关于陈萱父亲的谈话到此为止,至于闻夫人到底没有去栖霞寺,闻先生并不得而知。可夫妻多年,闻先生太过了解妻子,以妻子的才干,把这事处理的漂亮周全再容易不过,她却拒绝谈论此事,也并没有要去祭陈萱生父的意思。这并不是说妻子全无情义,这只能因为一件事,她并没有忘记陈萱的父亲,这是她一生之痛处,痛到她至今不愿提及,不愿触及。
魏家人在南京停留约摸一个星期,待闻老夫人闻韶几个收拾好,就准备一起去往上海,坐船到美国继续学业。在上海自然少不了与容先生相见,这一路陈萱魏年结交认识人之多,魏金等人大为佩服的同时也难免生出羡慕之心,便是魏金这样向以两个儿子大学毕业为荣的,私下也与儿子媳妇们说,“你们的大学虽说不错,也莫坐井观天,以后还得跟你们二舅、二舅妈学。”她自己也小声嘀咕,“怪道以往人都说念书是极好的事。”又埋怨亲娘魏老太太,“娘,你说爹也是,当初家里不是没钱,却只供儿子念书,也不说叫我去学里念念书,不然我如今也不至于只认得几个字,说不得也能念个学校出来。”
魏老太太最维护自家老头子了,就算老头子去逝了,也听
不得人说半句老头子的不是。就是大闺女,也不成魏老太太当即对大闺女发起攻击,“就是叫你学,你也学不出个啥打小儿学什么都快,就是念书不开窍,认字你就记不住,打算盘也乱七八糟。你要是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