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家门后,霍珩滴水未进,再加上路上的风餐露宿,这样干熬着不行,晏蓉只能劝他“祖母说不得会醒,你这般模样,她看着不是更难受牵挂”
霍珩这才勉强起身,匆匆梳洗用了些吃食,又回到祖母床畔。
到了当天夜半,荀太夫人真的醒了。
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刚转动了一下,霍珩就发现了,他立即凑上前,大声呼唤“祖母祖母”
荀太夫人似乎听见了,眼珠子转得更急,只是足足候了盏茶功夫,她才睁开了眼睛。
她努力转头,看向孙子呼唤的方向,半晌,涣散的视线才重新有了焦距。
“伯瑾,”声音微弱,很哑,老太太干枯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你回来了。”
“是,是我回来了”
霍珩泪流满面,攒紧祖母的手,“祖母,我回来晚了”
“不晚。”
老太太吃力地说了这一句话,又对无声哭泣的晏蓉扯了个笑,道“好好过日子,我这孙子,是个痴的。你”还要好好照顾阿宁和虎头。
她急促喘着气,一句话无法说完全,晏蓉哭着点头“我会的我会好好过日子,好生照顾阿宁和虎头,还有阿彘和芽芽,祖母放心”
老太太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了结了一桩心事,良久,她喘均了气,看了眼也低头一脸哀色的霍琛和孙氏,道“听你们兄长的。”
一世富贵平安,还是不会缺的。霍琛鼻端一酸,垂下泪,低低道“孙儿晓得,祖母莫记挂。”
最后,老太太吃力将视线移到霍珩脸上。
“不让祖母当个明白鬼么”
“祖母”
她露出一抹似哭非哭的笑,喃喃道“不然,祖母怕是,死不瞑目”
一句话,击溃了霍珩原来的所有打算,他抹了一把了脸,闭目良久,睁开后,终于低低道“两年多前,”
他从自晏庆处获悉内应消息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洛水之侧的大变是有人精心设计,再然后说抽丝剥茧发现霍珹,然后是荀续,所有的所有,和盘托出。
荀太夫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她不自觉死死抓着孙子的手,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微张着嘴巴喘气,像是被捞出水面垂死的鱼。安静的室内仅听见霍珩低沉的讲述声,和她“赫嘶”“赫嘶”的拼命挣扎吸气声。
晏蓉闭眼,不忍心再看。
“那,仲溪呢”
老太太的眼珠转动越来越缓慢,但她还是费力地看往后面看去,“仲溪”
“”
霍珩闭目,不忍再说。
“我知道,我知道。”
荀太夫人喃喃道“他早告诉我了,他说他不孝,不能侍奉,在我膝下了。”
声音已轻微得连霍珩都几乎无法听清楚,最后一个字说罢,他只觉臂弯猛地一沉,荀太夫人已闭上双目,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
“祖母”
有着传奇一生的荀太夫人,二度在骤失家主时支撑了霍氏的荀太夫人,与世长辞。
全城举哀。
丧礼冗长而令人压抑,荀太夫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而后发引送殡,入土为安。
回来后,晏蓉仔细看过阿宁和虎头,见一切都好,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乳母先喂饱,歇歇再给孩子更衣梳洗。
两个小的周岁都在丧礼期间过的,孝期不贺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太小,平时哭灵能多照顾些,但送葬却无法打折扣的,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不得不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