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你笑话,”杜文卿道“并非我谦虚,只是离家前母亲再三叮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凡事藏拙三分他人必敬三尺。”
陆安荀一愣,恍然笑起来。
“你母亲说得对。”
杜文卿点头“我母亲虽不识字,却是个厉害的妇人。她骨子里要强,势必要拉扯我出人头地。”
“后来,我来了东京城。中进士,入仕做官,令她成为青州县城里最受人尊敬羡慕的妇人。”
这时,牢役进来,放下一壶酒和两只酒杯。
陆安荀提起酒壶,给杜文卿倒了一杯递过去。
杜文卿接过,继续道“彼时我雄心壮志,意气风发,立誓要在东京城闯出一番名堂。只可惜”
他仰头,将酒缓缓喝尽,后头的话却再没说下去。
良久,陆安荀问“后悔吗”
杜文卿动作顿住,又淡淡笑起来。
他笑的时候总是一副腼腆的模样,清澈,温和。
“路是我自己选的,”他说“来东京城能与陆兄相识,我不遗憾。”
陆安荀喉咙一紧,眼眶发热。
窗外的雪仍旧在下,雪沫子几乎将窗台堆满。他饮下一口酒,压下胸膛里那股酸涩的情绪。
“说来惭愧,我陆安荀朋友众多,可交心的只有你一个。”
“我没出息,居然很舍不得你。”
“我走了”他起身“你自珍重”
杜文卿点头,继续独自喝酒。
半醉半醒之际,有人踢他。
“杜文卿,该走了。”
他视线看过去,来人手里端着红木漆盘,盘中一盏银酒樽。
“你算走得体面,”这人说“陆大人进宫为你求请,皇上赐你鸩酒,允你全尸。”
杜文卿唇角动了动“多谢。”
他伸手,缓缓端起酒杯。
窗外不知何时雪停,暖阳照进来,刺得杜文卿眯了眯眼。
莫名令他想起初来东京城之时。
“哇原来这里就是东京城”
“杜兄的愿望是什么”
“为民立命,当个好官。”
一杯酒饮尽,他
放回去。靠着墙壁慢慢滑落,终是忍不住,哭起来。
光阴弹指过,转眼满庭春。
寿王被册封太子,三年后皇上以颐养天年为由退位,寿王登基为帝。
新帝励精图治,天下海晏河清,苏家的日子也过得平淡温馨。
苏家长女苏娴,早在三年前嫁给祁渊。哦,对了,祁渊已不是开国公府世子。祁家因祁贵妃参与夺嫡,开国公被新帝抄家,但看在祁渊的面子上,只褫夺祁贵妃和开国公封号,罢免开国公官职。从此,兴盛多年的簪缨之家倾然倒塌。
可在倒塌的废墟上,祁家由祁渊重新立起来,被新帝封为镇国侯,封其妻苏娴为三品诰命夫人。
苏家二女儿苏瑛,婚后过得越发潇洒。在百里言玉的鼓动下,两人生完孩子后大江南北游玩。这还不够,去年回了渤泥国至今未归。
柴氏愁得很,渤泥国这么远,这倆人该不会把孩子丢她这,不打算回来了吧
两岁的百里小朋友对此事一无所知,正在啃鸡腿啃得满脸油。
见柴氏忧愁地看过来,他露出漏风的小门牙嘿嘿笑。
至于苏家的三女儿苏泠。苏泠一直没定亲,这些年来说亲的媒婆几乎踏破了门槛,可皆不能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