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孔岭挪到了马棚边缘,把头靠在栏杆上,让淌下来的雨水冲洗。他像是在透气,用力呼吸,一把山羊胡都脏成了撮泥巴。
远远地帐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挑起的帘子可以看到雷常鸣准备设宴款待沈泽川。孔岭啐着唾沫,在雨水里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孔岭的面颊。
孔岭睁开眼,见是适才的将士。这人看着三十出头,黝黑面孔,透着一股精悍之气,他说“成峰先生”
孔岭被惊动。
“先生不要怕,我是澹台将军的旧部,曾经在敦州守备军里任职,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这人勉强地笑了笑,又叹道,“先生落到这般境地,实在不该。”
“你既然是澹台龙的旧部,怎么能跟着雷常鸣一个土匪作乱”孔岭木然地说,“澹台龙生前最恨这些歹人。”
“我也是走投无路,先生,”这人苦笑着说,“敦州被收复后,朝廷调走了粮食,拿去填补厥西的豁口。我们这些幸存的人,饿得嚼树皮。大当家虽然是个土匪,却为人仗义,行事大方,跟着他才能吃饱饭,我们也是不得已。”
孔岭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这人又扶了扶孔岭,说“我适才在席上听大当家的意思,是准备拿先生和茨州州府交涉。我担心先生太过刚强,受不得那些羞辱,便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先生,我马上骑马带你走”
孔岭看他神色真诚,说“你放走了我,雷常鸣必然不会轻饶了你。”
这人给孔岭解着绳子,快速说“我把先生送去茨州,自会回来跟大当家请罪。我本是澹台将军旗下的忠义之士,如今为了讨口饭吃,沦为流匪,心里一直过不去。但是大当家待我有恩,我也不能背弃了他。先生,我扶你上马”
孔岭被他搀扶上马,握住了他的手臂,凝噎道“你是个明白的人。”
这人也跟着上了匹马,给孔岭披上斗篷,一抖缰绳,就带着孔岭绕向营地大门。雨里还有人在巡防,见到他纷纷行礼。他也不多说话,亮出了牌子,就带着孔岭出了营地。
两人上马奔驰不过片刻,就听见后边有呵斥之声,竟是追兵。
“此处距离茨州还有千里,先生”这人冒雨引路,“我们彻夜不停地跑”
孔岭被颠得摇晃,紧紧攥着那缰绳,跟着这个人疾行。背后的追赶声一直没停,黑夜里的枝条抽打在脸上,孔岭连头都不敢回。他忍着痛,一心想要赶回茨州,赶紧给周桂通风报信
沈泽川吃得很少,他无视帐子里的歌舞,坐在下方饮酒。
雷常鸣行军带了不少妾室,好些都是他在端州时明抢回来的女人。他叫其中一个去给沈泽川倒酒,坐在虎座上一个劲地劝道“沈兄弟,你喝啊我此行带的好酒不少,今夜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沈泽川看雷常鸣喝得红光满面,嗓音越渐大了起来,与人调笑时毫不避讳,掐得那怀里的女子脖颈肩头一片青紫。沈泽川微抬了杯,饮尽了酒,没说话。
雷常鸣吃着肉,说“你是建兴王沈卫的儿子,从小没吃过苦,不知道粮食的金贵,这两百万说给就给,倒有几分江湖人的爽快沈兄弟,不是我说,你眼下投靠我,我觉得做得很好那萧驰野一个毛头小子,在阒都还有些用武之地,现在回到离北,有什么出路他还带着两万杂兵,离北铁骑肯定是不会收纳的难不成离北王还能让他做离北统帅么那萧既明才是真厉害”
沈泽川没叫那些女子碰他的酒壶,自己倒了一杯,含笑着说“是啊。”
雷常鸣咽下肘子,抹了嘴,说“说到这些将军,我雷常鸣只怕启东大帅戚竹音天下四将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