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真的带来了两百万, 大当家这会儿也未必敢收。”沈泽川已经落座,说,“好生意都值得慢慢谈,眼下该着急的是茨州和萧驰野。”
雷常鸣招手,让人把孔岭拖出了帐子,只留下自己的侍卫和沈泽川。他始终不肯离开虎座, 没有靠近沈泽川半步, 说“你跟萧驰野突围阒都, 算是生死之交, 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要从我这里讨口饭吃”
“大当家既然知道我,想必也知道沈卫是我老子。沈卫在敦州捅破了天, 让我跟离北落下了宿怨。我与萧驰野虽然能冰释前嫌, 但萧既明那里未必就肯用我。”沈泽川似是苦恼, “功成名就男儿志, 萧驰野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哪里还有精力替我谋一谋出路我与韩丞韩大人之间是有些误会,可那都是罪不至死的小事情,只要有人替我作保,我便能回阒都再次为朝廷效命。”
“这么说你还是想做官啊,”雷常鸣双手扶着膝头,“兄弟,不瞒你说,我也想做官。过去咱们混迹山野,日子也算过得逍遥,可到底不是正经差事,一举一动都让启东守备军盯得紧”
“我与大人志同道合,”沈泽川的小竹扇微抬,“这不正好”
“可我呢,被你们这样的读书人骗怕了。”雷常鸣露出几分忌惮,“你这两百万还在茨州,怎么拿给我还有那韩靳,你又怎么助我救他今日你我把话说清楚了,让我心里有个底,我才能真的带着你干。”
“银子好说,大当家挑个信得过的人,去茨州问周桂要钱,他知道银子都放在那里。只要大当家拿得动,现在就可以把银子拿走。”
“我问他要,他就肯给我”雷常鸣手指摩挲,似乎还想摸一摸那些白银。
“你手里有孔岭,那是周桂的心腹。”沈泽川带笑说,“你还有四万兵马,周桂岂敢不给他一直想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激怒你。”
雷常鸣看着沈泽川,像是在估量着什么。帐子里安静下去,沈泽川左右皆是雷常鸣的侍卫,他摸到了茶碗。却没有喝。在那漫长的对峙里,雷常鸣忽然笑起来,说“我后备物资充实,不着急要钱,这两百万再放几日也不打紧。来人,给沈公子也看茶,我们当务之急是说一说怎么救韩靳,毕竟他才是你我去阒都见韩丞的关键。”
孔岭被关进了马棚,他横在杂草上粗喘不止。那粗糙的麻绳把他捆了个结实,马就歇在跟前,一撅蹄子全泄的是热腾腾的马粪。他被那股味冲得头晕目眩,使劲别过头喘息。外边围了一圈流匪,都在哈哈笑。
孔岭愤然地喊“贼子骗我呸士可杀不可辱,休想拿我去胁迫茨州”
那些马鞭戳在孔岭脸上,他浑身都是泥水和马粪,被围观得一阵阵发晕,又羞又恨地说“你们狼狈为奸、你们雷常鸣你与这样不讲道义的人同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任凭孔岭骂天骂地,周遭都是一阵哄笑。他也是饱读诗书之辈,过去不论是澹台龙还是周桂,都对他以礼相待,所过之处,谁人不尊称一声成峰先生如今不仅被绑在马棚,还遭人这样笑话。他又想起了从敦州逃命时的雪夜,这些流匪与边沙骑兵的脸逐渐重合,都是模糊的笑声。孔岭一时间情难自抑,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巡营”那头忽然走出个将士,喝道,“都凑在这里干什么这一张老狗皮比巡营任务还要紧耽误了巡防我看你们全部都得扒皮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