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也趁机浑水摸鱼,曲解圣意,笼络众人将景明帝逼到角落。
十余年的消沉蛰伏,磨去昔日风发的意气,也磨去当年人中龙凤的骄矜自负。
景明帝这回利剑出鞘,单单指着萧家清算,不波及别处一丝半点。趁着萧敬宗急病而死,萧家兵荒马乱,而永王慑于威压不敢擅动的时机,迅速调动了许多官员。萧家羽翼或是革除,或是贬谪问罪,或是明升暗降,原先拧出的一股绳被分散在各处,立时成了散沙。
这般动作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有不肯就范拼死一搏的,也被东宫和皇帝合力压下。
先前萧敬宗入狱时,萧敬清上蹿下跳地寻人帮忙,淮南谢家和魏州梁家却都观望态势逡巡不前,多少也让别处心生疑虑。如今事情闹得更大,景明帝雷霆手腕压下来,单指着萧家穷追不舍,梁靖也趁机放些消息出去,只说这是萧家骄纵太过,在宫廷内外皆见罪于皇帝,才招此杀身之祸。
这些消息迅速散往各处,多少能安抚人心。
别处见事不关己,没人肯出头帮萧家,自然也不愿当出头鸟去惹晦气。
如此一来,便只剩萧敬清独自苦苦支撑,孤立无援。
短短大半月的时间,萧家最得力的羽翼被清洗了大半,加之失了萧敬宗这半壁江山,逐渐零落凋敝下去。御史们的举告弹劾一件接着一件,刑部和大理寺被东宫和皇帝协力推着,将罪名一件件查实,连同先前萧家勾结的武将都被调换查办。
朝堂上地动山摇,却因事先查得细致,颇为顺遂。
到腊月初时,萧家罪名落实,被夺了爵位,查封府邸,随后男丁或是问罪斩首,或是充军流放,女眷亦未幸免于难。府中仆妇丫鬟及管事也多被官府带往各处发卖,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
昔日烈火烹油、簪缨繁华的世家,曾将皇帝逼入绝境割舍太师,气势汹汹。也出了两位贵妃,在相位弄权营私,朋党无数。到如今倾塌问罪,前后也不过三四个月的而已,昔日党羽或是被清洗,或是树倒猢狲散,各自销声匿迹。
茶余饭后谈论起来,或是拍手称快,或是叹息荣华云烟,却都是事不关己。
唯有两位萧贵妃痛失至亲,纵然荣宠地位如旧,却已不复先前的意气风华。
萧敬宗过世后没多久,小萧贵妃便病倒在了榻间,过后萧家问罪清查,她使了无数手段去求景明帝,却都被一句内廷不得干预朝政的话堵了回去。即便景明帝万般爱宠照拂,小萧贵妃也迅速消瘦病弱下去,太医日夜守在宫里,却束手无策。
这些消息零零碎碎地传到玉嬛耳中,也不过换一丝嘲讽笑意。
当日韩太师被萧家扣了大不敬的罪名,逼得阖府落难,蒙冤而死。今日他萧家问罪倾覆,也不过天道轮回而已,且萧家这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好同情的。萧敬宗兄弟葬送性命,还能告慰太师亡魂,叫人快意。
玉嬛拥炉而坐,想到故去的祖父和爹娘兄长,心绪翻涌。
外头寒风凛冽,大雪自昨晚飘起来,时断时续,这会儿又是纷纷扬扬。雪积到脚踝,外面满目茫然雾气,出去也只能冻得瑟瑟发抖,她掀帘瞧了会儿,便落下厚帘子,往侧间去。
侧间里火盆熏暖,书架高耸,宽大的书案上笔墨整齐,砚台尚未凝干。
遂叫了丫鬟过来磨墨,她取了玉管在手,想写点东西,落笔时,脑海里浮起的却是梁老侯爷门前石碑上的那几句诗天道夷且简,人道险而难。休咎相乘蹑,翻覆若波澜。写完了,自端详一阵,丢开纸笔,取了盘中新洗的香橙,命人去拿小刀,打算剖开了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