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安庆长公主是特意在等他。她披着身上的斗篷坐起来,身子却依旧斜斜的,慵懒的,像是没有骨头。
“我与你父亲是先帝赐婚,当时,我是大周的公主,他是大周的状元郎。金质玉相,风姿俊朗,不瞒你说,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他了,是不是觉得很荒谬”
如果是以前,扶苏一定会觉得荒谬,可现在他不会,他甚至能理解安庆长公主这股炙热而鲜明的爱恋,他仿佛能想象高贵娇媚的公主在看到俊美的状元郎时,心脏怦然的声音。
她太过执着,一生所求不过一份爱,却忽略了更多她需要关注的东西。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不祈求你们的原谅,”顿了顿,安庆长公主又道“长情,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为子女活着的。我很抱歉,将你和莲儿生出来,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者是以后,我都会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请你不要对我寄予期望。”
扶苏站在那里,神色淡漠,掩在宽袖下的手却微微蜷缩起来,他道“这样很好。”
安庆长公主勾唇一笑,转移话题,“我听说你喜欢的那个小娘子是兴宁伯爵府的”
“嗯。”
“不如趁着你父亲不在,把事情办了吧”
扶苏
“父亲在牢中生死未卜,母亲觉得我现在办事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如果你父亲死在牢里,那你可就要守孝三年了。”安庆长公主歪头,保养的极好的面容之上显出几分少女的灵动娇憨。
扶苏
“哦,我想起来了,兴宁伯也才死了不久,你那位小娘子还在孝期,怕也是不能成亲的。”安庆长公主摇了摇头,重新懒回到榻上,本想喝杯茶水,却发现茶壶里的水都是冷的。
“啧啧,”安庆长公主轻摇头,“如今,连杯热茶都吃不上了。”
“母亲不怕吗”
“怕我怕什么怕这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还是怕死”安庆长公主说到这里璀然一笑,“长情,你知道吗若是当一个人心中没了念想,断了希望,她会觉得活着只是活着,便是死了都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说,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是的,她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有自私的人才会抛下自己的子女,抛弃自己的丈夫。
从前的扶苏不能理解,可现在的扶苏却能理解了。
他想起那个还躺在他榻上的小娘子。
他多么希望她能抛下一切只倾心爱他,可是她做不到。陆婉吟和安庆长公主都是自私的人,可她们的自私又截然不同。
扶苏想,若陆婉吟是像安庆长公主一样的人,他是否还会爱她不会。
相反,扶苏的自私却与安庆长公主如出一辙,这可能就是血脉的影响,扶苏最终成为了自己从前最讨厌的那个人。
可他却对她那么苛刻,他既欣赏她,又抗拒她。而他欣赏她的地方,恰恰就是他抗拒她的地方。
人总是如此矛盾,有些事情若是能一一想通,人大概也就得道成仙了。
沉默半响,扶苏终于再次开口,“母亲现在不爱父亲了”
“爱”安庆长公主的眼中露出迷惘之色。
她也不知道。
感情这种东西太复杂了,没有办法说清楚。
“爱或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从一开始,这场婚姻就是错误。”安庆长公主是炙热的火,同时又是一只飞蛾,她热烈的朝着扶清摇扑过去,然后烧得粉身碎骨,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