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景替他顺着后背,又连声叫了一旁的道医。
“您再瞧瞧,怎么还是咳嗽毒不是都已解了吗”
前来给钟鹤青诊病的道医,方才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会,他再次把指尖点在了钟鹤青的脉搏上。
他手下微微使出法术,替他止住了咳嗽,但也道了一句。
大夫的声音比之前低上许多,微有叹息夹杂其间。
“这虎毒,将钟大人的身子,损耗得着实有些厉害了。”
这话说出,孙元景还没太明白道医的意思。
钟鹤青却听出了端倪。
房中静静的,连窗下的两位胆子颇大的鱼儿,此刻都停下了欢游的身姿。
钟鹤青见道医眼帘垂下,唇下紧抿。
他轻声开了口。
“我这身子,是不是其实剩不了多少日子了”
他说得很轻,落在孙元景耳中却如同惊雷。
房中的气氛几近凝滞,道医眼眸轻颤地看向钟鹤青,默然许久。
“约莫,约莫钟大人的寿命,只剩下最后两二个月了。”
道医离开之后,孙元景又折返了回来。
但他却见钟鹤青没有在床上躺着,也没在庭院里一遍一遍地问询他娘子回来没有,反而走到厢房布置出来的书案前,安静地扶着桌案勉力地站着,慢慢收拢着桌上的书册。
晨曦的光亮照亮了庭院,也落上了窗棂,却唯独没有落在他身上,只将他遗忘在房中的昏暗里,仿若无光可入的山间幽潭,被世间遗忘。
孙元景心下微颤。
他忍不住同钟鹤青道。
“方才那位道医兴许只是擅长解毒,我再寻旁的大夫前来。”
或许还有旁的办法,能把他被虎毒侵害过的身子恢复过来,把他的寿命还回来。
但可被晨光遗忘的男人,却只跟他摇了摇头。
男人眼眸一直垂着,此时伸手往桌案旁边的小几上拿去一摞书册,可胸中又是一阵急咳,阻断了他的动作。
孙元景不知道他到了现在,还在收拾什么
可见状也只能快步上前,替他拿过那一摞书来。
只是孙元景近到小几前,才看到那小几上、书案上,或厚或薄,或新或旧的都是同一类书。
是练气养身,延年益寿的书籍。
延、年、益、寿
当一个只有数十年阳寿的凡人,娶了一位数百年寿数的妖妻;
当他答应她,用尽所能一定会陪她长久活下去;
当他从承诺的那天起,就把活到百年融进自己的每一个呼吸里
可最后,祸乱平息、妖毒解去,他能留给她的时间,却只剩下了最后的两二月余。
孙元景无法再用清心诀止住此刻复杂难掩的心绪。
他只是看着厄运缠身、却始终沉稳坚韧的男人,垂下眼帘里,有一滴清泪悄然溢出,晶莹含在眼眸中,又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少卿”孙元景忍不住用从前的称呼叫了他,“你莫要哭,我再去想办法”
男人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噙起苦涩的笑意。
他笑着,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我没有哭,我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消息,等她回来,我要怎么说给她听。”
虎毒疯狂地吞掉了他的寿命。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连一年都没有了。
他还能握在手里的,只剩下那短短两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