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杜呦呦一个尼僧,只得顺从着,叫知府夫人并几个侍婢们给妆扮了起来。这还是十年之后,杜呦呦头一回穿俗家女子的衣着。
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大袖,内是玉色绫袄,下系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十二幅湘裙,绣蝴蝶月牙色的腰带,假发梳成蛾髻,头顶簪着八宝攥珠飞燕钗,再将蛾眉轻扫,胭脂染唇,那知府夫人端过一面铜镜来,笑道“怪不得舜帝为了法师,要断这一城人的吃水,却原来法师妆成这般俗家,倾国倾城,是个颠倒众生的模样。”
佛门无镜子,杜呦呦也有很多年,只在水里见过自己的模样了。
她亲自捧过那面背镶银鎏金簪花的铜镜,仔仔细细,去看自己的脸。
镜中的少女眉似小山,眼若明玉,鼻悬鸭挺,一点红唇润泽似水色,两颊晕着淡淡的红,果真是美,美的叫她一眼之下便思了凡心。
徜若,徜若她有一头好发,再有一身好衣服,而不是当日那般灰土土的样子,那在青楼里稀里糊涂成了欢事的少年,在离别的时候至少会多看她一眼吧。
不过如今已经没有如果了。
她只是个黯突突,灰出出的形样,留在那少年的记忆里。
杜呦呦搁下铜镜,便跟着知府夫人出门,前往舜祠。
舜祠的正殿之中,众人退去,单剩一桌酒,并杜呦呦和知府夫人。
既是先圣,便塑像,也是拿红布罩遮住的,所以杜呦呦并未观瞻到先圣帝的真容。
知府夫人先捧过一盏酒来,划地而流,再捧一盅,劝杜呦呦道“师太饮了此杯,便是与帝同饮了。”
杜呦呦还记得自己在妓院里吃了酒坏的事儿,那一回的孽,害她担悬了好久,直到前几日葵水来过,才放下一颗悬掉的心,知自己还能继续侍奉佛祖。
她断然道“贫尼出家人,不吃酒。”
知府夫人笑道“帝与佛皆在天上,你便吃酒,也是为了全城的百姓,佛家不会降罪予你的。”
杜呦呦缓缓接过那只盅子,才放至嘴边,知府夫人又挑了筷子肉过来,笑道“饮了酒,再吃了这一口,师太便是与帝一同用过饭食,只当祭祀过他了,想必,帝见过师太的芳容,相思稍歇,也就肯给咱们城中百姓水了。”
被妆扮成俗家的小师太如蝉翼的睫毛微颤着,微抿了抿胭脂欲滴的唇,容态楚楚,远瞧着,其实远不及光着头,做个素素儿的小尼姑时那般生动可爱。
她道“贫尼一月前茹荤吃酒,将法门清戒破了个遍,于是佛祖降罪,罚贫尼半月不能起床,这几日才稍好些。
贫尼曾立誓从此不犯戒,不食荤不茹酒,永守清规,否则便任佛祖降罪,哪怕千万亿劫求出无期的地狱,贫尼也愿受之。可既是为了一城人的水,这戒,便非可不破了”
知府夫人笑道“非破不可。”
杜呦呦端起盅子,一口就要饮尽,却不知何处飞来一枚铜钱,便将她手中的酒盅给打落在地。
“小师太这是,欲以已身求出无期之罪,换这一城人的水吃”是个男子的声音,沙沉的威严,带着几分恼怒。
这是郭添,那个小时候笑她是只小孔雀的郭添。
杜呦呦双手随即就捂起了脸。
帝像前的供案下,还是那件青袍子的少年直接坐到了供桌对面,盯着小师太那假发上如颤翼般微颤着的流苏半晌,一指一指,轻轻剥开她的手,微深的两目,便直勾勾盯着她。
“小师太始乱之,终弃之,当日那般主动,郭某只当是自己颜色生的好,叫小师太高看几分,却原来,您甘愿献身,却仅仅是为了,给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