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外间忽然响起赖嬷嬷凄厉的嚎哭声,这才刺的她一抖,完全清醒过来,掐着金钏的手臂嘶吼,“是贾环是贾环那个孽种他把赖大打死了再送进我房里来,是想把我活生生吓死啊哼我可不是吓大的他一个小小的庶子竟敢跟我斗,活腻歪了来人,帮我更衣我要去老太太那里再派个人去衙门把老爷叫回来,赶紧的”
丫头婆子们七手八脚的给她更衣拾掇,还有人匆匆去寻贾政。
因王夫人情绪十分激动,声量不自觉拔高,外面正搂着儿子尸体嚎哭的赖嬷嬷听了个一清二楚,叫媳妇把儿子的尸体好好装殓了,自己踉踉跄跄往正院去。
只要一想到是自己亲手打开了那口箱子,王夫人便觉手脚发软,心尖打颤,直挺挺躺在床上任由丫鬟们摆弄,等衣服都穿上身,也顾不得抚平乱糟糟的衣褶,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高一脚底一脚的来到正院。
院子里已聚满了人,因这事太过耸人听闻,小辈们都被贾母赶走,只留下贾琏夫妇、贾赦夫妇、李纨陪侍一旁。赖嬷嬷跪在堂下砰砰砰直磕头,额角已红肿了一大片。
王夫人进来时赖嬷嬷正磕完第十个响头,啼哭道,“求老太太给奴婢做主。奴婢那口子为国公爷舍命,奴婢年轻轻的,十八岁上就做了寡妇,一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遗腹子,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长大,也替贾府做了半辈子牛马,万万没想到会得了这么个结果。现如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子还有什么活头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怀着孩子随我那口子一块儿去了,也落个干净”
赖大的父亲是为救荣国公才去的,国公爷临终之前留了话,叫一定要善待赖嬷嬷一家。贾母想起前事,深觉自己对不起亡夫嘱托,也对不起忠心耿耿的故旧,一时悲从中来,一时又惊怒交加,捏着佛珠的指尖剧烈颤抖,竟把串绳给掐断了,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王熙凤等人早已哭成了泪人,不住搀扶赖嬷嬷,嘴里好声好气的劝慰。
一粒佛珠跳到王夫人脚背上,她见火候到了,这才用帕子拭去眼角泪光,哀戚开口,“赖嬷嬷要怨也该怨我,当初若不是我提议让赖大去接环哥儿,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我到底是他嫡母,对他缺了管教,是我的错”
“不不不,”赖嬷嬷顺势起身,坐在王熙凤亲自端来的矮凳上,抽泣道,“环哥儿一去五年,未曾在太太身边教养过,怎能怪到太太头上想当年他便是个疯的,见谁不顺眼便动手抽打,现如今非但没有长进,反而变本加厉了这是谁都预料不到的,我哪个都不怨,只怨我儿命苦,我认了。”话落又开始扑簌簌掉泪。
贾母慢慢从惊怒悲痛中回神,听闻这番话狠狠砸了手边茶杯,斥道,“你怎能不怨你应该怨我贾氏子孙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你且放心,这件事我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来人,立即去金陵把环哥儿押回来”
“敢问母亲意欲如何处置环儿眼下他还有一场院试,不若等他考完再接他回来细问根由。他今年才十岁出头,如何有那样的胆子”贾政三个儿子,一个早逝,一个草包,只这么一个眼见着出息了,自然不忍惩治于他,听了小厮回禀,忙急匆匆赶回来劝阻。
贾母冷哼,“他没有那个胆子,谁有等押了他回来一问便知今天谁若是敢替他求情,我便立时把谁打出去”
“母亲,环儿好容易考一个功名”贾政犹不死心。他与赖嬷嬷没什么感情,赖大在他心里也只是个下人,死了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