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十年后。
今日的夜阑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正值深冬,整座夜阑峰皆被白雪覆盖,此人站在一棵已落尽树叶的梧桐树下,抬头向余生殿的方向张望。
天空中还在飘着细雪,落满他肩头发梢,他却全然不觉,他盯着那座掩映在草木间的寝殿良久,像是要它的影像深深镌刻入脑海一般。
忽然,他抬脚欲向前走去,却听得树上传来一道声音“站住,夜阑峰是你随随便便能擅闯的地方吗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话的人从树上一跃而下,拦住了这位不速之客的去路,他跳下来时引发了枝桠震动,满树霜雪落了对方一身。
那人却丝毫没有顾及这些,面上无半气恼,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洋溢着恣意快活的跳脱气,金色的双眸如同绚烂的宝石般惹人注目,半长的黑发不太服帖地翘着,像是小鸟炸起的羽毛。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像极了何醉。
来人见到他,情绪微微地波动起来,他喉结滚动,张口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你是”
闻人酒双手环胸打量着他,只觉面前这人空有一身仙骨道体,体内却一丝修为也无,本应俊朗的面容染尽风霜痕迹,满头青丝已成霜发,明看上去尚是个青年,透出的气息却如行就木的老。
这人寿元尽,马上就要灯枯油尽了。
闻人酒他上下打量一遍,已猜出了他的身份“裴千鹤。”
裴千鹤抿紧了苍白干裂的唇。
“真是想不到,曾经的仙道至尊、剑道第一人,人人望尘莫及的溯玄仙尊,居然会落得这样一副下场,”闻人酒扬起唇角,眼中透出些幸灾乐祸,“真是可怜。”
这“可怜”二字却半怜悯之心也无,裴千鹤垂下眼帘,一开口,依然是那嘶哑的声音“我知道你们恨我,也不求你们原谅,我寿元尽,已时日无多,只想在死前再见你爹爹一面。”
“凭什么”闻人酒收起了笑意,尚带着几少年青涩的脸庞笼罩了阴云,“我爹爹是你想见就见的你算什么东西”
裴千鹤并不为自己辩解,他膝下一软,竟直接在对方面前跪了下来“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闻人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完全无法他和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高高在上的溯玄仙尊联系起来。
这人似乎已经放弃了尊严,短短二十余载,已被斩去傲骨、磨平锋芒,像一把蒙尘的钝剑,失去了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闻人酒那少有的恻隐之心竟因这一跪而冒出些许,但仅仅一瞬,他又这无用的情绪全部抛诸脑后,他微微地眯起眼来,怜悯转为了怒意。
爹爹曾说过,人总是自私又懦弱,还时常抱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怜悯心当加害者跪下来乞求受害者的家人,他痛哭流涕,以头抢地说着自己错了,便会有人心生怜悯,道一句“他好可怜,不如原谅他吧”。
可若天底下一切加害者都值得原谅,谁又去弥补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呢
闻人酒冷眼瞧他,金色的双眸在这一刻变得不温暖了,折射出凌厉的锋度。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方“爹爹不会想见你的,请回吧。”
裴千鹤似乎铁了心,跪在地上没起来“我要他亲口跟我说,他不想见我。”
闻人酒眉头一皱,心头的小火苗顿时烧成了大火苗,他强忍着想把这人直接用魔火烧成灰的冲动“你脸皮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