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寂静无人,王大人说着越发深入,一时间没有刹住车,字里行间的意思,便是曹李两家深得皇上信任,与几家豪强皇商一道,掌控江南近乎九成的布匹买卖。说到最后收了音,面色稍显复杂,随即一笑,扯到了别处去。
从前他虽厌恶官场,无欲无求,也知不该说的别说,凡事把握一个度,否则招了皇上的眼,哪能蹦跶到最后
王大人说得很是中肯,弘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头瞅了眼衣裳,这指不定就是织造府上贡的。
有垄断就有暴利,就会滋生金钱的温床,他的瑞凤眼深了一深。九叔曾和他无意间提过,开在江南的毛衣分店,生意不若北方红火。纵然有气候的原因,掌柜拓展人脉稍显艰难,可有垄断者从中作梗
天高皇帝远,怀有聚宝盆的人,向来不容许他人分一杯羹。
王大人见他想得出神,不由问了一句,弘晏也不瞒他,露出颊边的小梨涡“我想试试织机。”
王士禛“”
王大人要心肌梗塞了。试试怎么试
眼瞧老师捂住胸口,就要挥泪劝谏,弘晏义正言辞地解释“汗玛法说过,为君者当心怀天下,体察民情。我身为皇室子孙,不及汗玛法为江山负责,肩上同样扛有责任,应当深入学习民贵思想,体会百姓织布不易,跟随汗玛法的脚步坚定前进此回来到江宁,就是最好的试炼场”
王大人身躯巨震,那厢,皇上迈入御书房的脚步一顿。
半晌,他低声问李德全“朕什么时候同他说过”
李德全收回瞠目结舌,绞尽脑汁地回想“是是”
皇上摆摆手制止了他,眼角眉梢舒展开来,浑身如喝了蜜水那样舒坦,恨不能把乖孙抱进怀里好好搓揉。接着大步走进,欣慰地朗声道“好朕应你。如何体会百姓织布不易”
弘晏反应极快,甜甜叫了声汗玛法,想了想,引用陆游的一句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生怕皇上听不懂,弘晏贴心地加了句注释,“这话的意思是,雄辩不如实践。”
“”伴随王大人的欲言又止,皇上的欣慰消散得无影无踪,“朕学过。”
随即换了个姿势,把双手负在身后,凤眼睨着他“你要亲自上手”
弘晏得寸进尺“还要曹大人李大人陪我”
曹寅曹大人不知天降差事,正和李煦李大人为张罗夜宴而忙碌。对于织造府的人来说,能与皇上共进晚膳,哪怕居于末席也是天大的荣耀,莫说还能见到太子爷,以及诸位不常得见的皇阿哥。
要说最不常得见,还是来时露了一面,因读书深居简出的皇长孙殿下。这样的场合,光凭女眷操持还不够,有曹寅在,大夫人李氏的担子总算松了些,近来忙得脚不沾地,终于有了片刻闲暇,给诸位妃嫔小主请安过后,念头一转,来到老太君所居的正堂。
自皇上在府前说了那样一番话,老太君孙氏的面上满是笑容,婢女犯错也不让人训斥,额间系着一道抹额,慈和得很。
李氏脚步生风,行礼的时候不失端庄,先是唤了一声母亲,“近日儿媳有所怠慢,是儿媳的不是。”老夫人便嗔她“一来皇上驾临,二来你哥哥在,有什么怠不怠慢的净说一些胡话。”
“是,儿媳这不是嘴笨么。”李氏连忙告了声罪,直哄得老夫人开怀大笑,眼底透出一抹喜意,把藏在心里许久的一幕低低诉说出来,“您有所不知,皇长孙殿下到来的时候,只盯着我们芸姐儿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