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爷重重咳了一声,何琼香语气却是把握得妥当,不紧不慢,但她早就想教训关玉儿了,这会儿借题发挥。
关老爷对待儿子可是严苛得要命,虽说男儿能吃些苦,但对比下来可真心寒。关玉儿自小被宠着,太太一日瞧一日,见她越来越大,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撒娇,一撒娇一个准,也不知道往后在夫家如何了,她总寻思着王太太那话,万一方金河真是如此,关玉儿这被宠上天趾高气昂的模样简直要被作弄死。
关玉儿终于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理由正当且多,委屈还无限“那时不过生了病,谁家孩子年少时没病过,如今我长大了,身体好了,也想出去看看,学堂是没去上了,上个月表妹去了法国,给我寄了信,果真是大开眼界,我便是要闷在这平阳城一辈子不出去吗哎呀我娘死得早啊没人疼我啊”
这可是关玉儿的绝招,一说生母就有效,能克关老爷也能克太太,何琼香立刻被堵了一遭闭了嘴。
关玉儿不过十八岁,见识着实不多,也是个寻着新鲜的性子,因被表妹寄回来的信晃花了眼,便想着出国留学,还听闻她这样在家里保守这的女孩子都是老旧派,若是在外头必然被人看不起,说是她这样的女孩子是“男人的依附品”,没有本事,得不了自己生存,终究会被人看轻。
关玉儿越想越是,又买了好几本洋书独自观看一番,再写了文章交了报社,又被打了回来,便知道自己有所不足,见识着实浅薄,的确没有生存能力,往日学的诗书课本她也是学得极好,但报社却不认可她的文章,家里的人夸赞再多也没用。
她左右思考了许久,将自己的一生想了个遍,正如表妹所说,倘若她一成不变,必然一生便如此平庸渡过,将来相夫教子,还的忍受夫家几房姨太太,平日里和其他太太们打打牌、聊个闲,一生就这么过了。
她希望自己的人生有一场转变,这转变能磨她的性子,让她得到生存能力,也改了这一生的平庸。
她又各类杂学搏记,西方的教育和经济都比国内好得多,若是出国留学几年,无论是眼界还是知识都得长进。
她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父亲竟然给她说了亲事还是什么商会会长,他父亲忙活了一辈子还不过是商会会员之一,若是做到了会长,那得多少年
什么年纪相当定然是个糟老头子
关玉儿只觉得父亲要将她推向火坑,又刚刚失去了梦想,一时间悲从中来,想起了没什么记忆的生母,更是哭得要紧。
其实关玉儿并不排斥什么成亲,她这会儿思想没那么新潮,倘若在身体好好地不娇娇弱弱,跟着一群学子上学,见识必然更多,也许会跟随新潮思想,觉得早早成亲的是“守旧”“封建”,然而她只是道听途说,表妹说这样会被人看不起,但她被人宠着疼着,没人看不起她,不知道“看不起”是个什么味,便也没多少排斥成婚。
然而那什么方金河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年纪、多少房姨太太她都不知道,一听他的“头衔”关玉儿就有了退意。
又觉得父亲和太太都站在了一边,更加委屈。
关玉儿正哭得起劲,关老爷正手足无措,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
“啊哟我的祖宗哎”
关玉儿转头一看,只看见自己的大舅、小舅、姑母、姑父、外婆、叔叔婶婶都来了。
她那外婆是黎家的老夫人,撑着拐杖,见着关玉儿眼中含泪,连拐杖都不撑了,腿脚便利得身后的丫鬟都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