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黎殊从他口中,除了“师父”和“不辞”以外,听到的第一个新词。
而后她就察觉到,不辞似乎比昨日要长大了些,他的手臂和腿长了不少,就连脑袋上的绒毛也长成了柔软的黑短发。
倘若昨日看着像三岁的孩童,今日便看着像五六岁的小儿。
黎殊不好再拿着白衣裹在他身上糊弄了,只能拿出一件新的白衣,用剑刃将裙摆削成了一片片孩童大小的布料,再从屋子里翻出针线筐来,穿针引线缝制着衣裳。
她出身东衡黎家,家族世代修仙,吃穿用度都是精贵之物。黎家的女儿只需要会拿剑,从不学女红,哪里自己动手缝制过什么衣裳。
黎殊能以剑术击败五岳六洲的剑修们,次次在宗门大比上取得魁首,却使不惯手中针,扎得自己满手都是针眼,勉勉强强缝出了一身孩童的衣裳。
大抵是想起不辞昨日尿裤子的事情,她特意将裤子做成了开裆裤,以便不辞大小便。
缝完衣服,她又紧接着去菜园子看了一眼。因院子外被设下结界,即便是黎殊也不能进出,她想做饭只能就地取材。
她种的菜种子本就是修仙界之物,浇的水也是灵露,只一夜之间,那片菜地和种的花草都长了出来,翠绿翠绿的喜人。
黎殊弯着腰,在菜地里摘了几颗小油菜,收拾干净布满蛛网的厨房,就着原来主人剩下的干柴和米面,准备给不辞做一顿简单的早膳。
但就如同她不擅长女红一般,她同样不擅长做饭。早就在她进入天山之前,她便已经辟谷。
于是黎殊光是生火,便差点将厨房烧了。整个房间内都冒着滚滚黑烟,她顶着一张斑驳的黑脸,呛得弯腰直咳嗽。
不辞仍在眨着眼睛看她。
他似乎意识到她的窘迫,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小跑到她身边,趁着她弯腰咳嗽之际,伸手用自己的衣袖蹭了蹭她的脸。
似乎是在帮她擦脸上的灰。
黎殊向来性子冷清,对谁都是冷淡疏离,但此时面对着不辞释放出来的善意,却是微微一怔。
不辞他真的是上古魔种吗
她禁不住生出疑虑,又很快将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压制下去。
黎殊亲眼看着他化形,即便身上的魔气被师祖镇压消除了大半,但天官亲自拿镇魔尺测过,他体内仍是魔气深重,只是如今未曾显现出来罢了。
更何况,魔界中人一向是诡计多端,狡猾险恶。谁知不辞是不是有意在蒙蔽她。
黎殊将不辞推开,继续研究起如何煮饭。便如此,一顿早膳硬生生让她做成了晚膳。
她硬着头皮将做糊了的炒青菜,以及还夹生的米饭端上了桌子,布了两套碗筷,装模作样陪同着不辞吃了两口。
那味道比猪食大抵还要更差些,她根本咽不下去,只闻到味道就快要吐了。
但不辞吃得很香,不知是不是因为饿了许久,他胃口很大,将甑子里夹生的米饭和糊掉的青菜吃了个干净。
若非是黎殊自己尝过饭菜的味道,差点要以为自己的厨艺精湛,堪比酒楼掌勺了。
她放下碗筷,面不改色地夸赞了一句“不错,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而后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拍一拍他的脑袋,却又倏忽顿住。
师祖在世时,每每当她练完了剑,又或是她赢得了什么比试,他便会如此拍一拍她的头顶,用着一种嘉许的目光望着她。
黎殊的手掌在半空中悬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