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秦束是将她当做某种信念,那么她前世的信念就是父亲和哥哥。她自己无论如何都可以,但是她不允许有人侮辱伤害他们。可是她就那样看着他们死在面前,或许那将是她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两个多月了,柳清棠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真到看见了她才发现没有那么容易。她依旧被困在那个噩梦里不能出去,心里一面是仇恨一面是恐惧。
看不到的时候她可以平静的筹划,想着慢慢的改变这一切。可是刚才看到父亲,听着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看到的却是那烈日下喷涌而出的血,将她眼前染得一片通红。
那一瞬间,柳清棠几乎控制不住的想立刻去将煽动皇帝那样做的两个首辅一剑刺死,还有那个是她外甥的皇帝,她现在甚至连他都不想放过。
可是不行,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不能冲动,否则最先来阻止她的不是那两位首辅,反而会是她的父亲。
柳清棠想到这,一用力咬破了自己的手臂,嘴里尝到些腥味。疼痛让她勉强找回理智,闭了闭眼放下被自己咬出斑斓血迹的手臂,整个人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的倚在床边。快到鸣光殿的时候,柳清棠的仪仗正好遇见了镇国公柳绍棣,也就是她的父亲。
从柳清棠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当了几十年的将军,只要没有战事待在家中的时候,他每日都会早起在练武场舞剑。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身子一直就硬朗的很。如今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头上仍旧不见一丝白发。
眼神清明身形挺拔,看上去稳重极了,就像一柄经过历时沉淀的古剑。只是能从他眉间的褶皱的痕迹看出这是一个十分严厉的人,眼角的细纹也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他的沧桑。
柳清棠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表情的直直走过来,忽然觉得鼻子酸涩的很。此刻他的脸上还没有显出日后的苍老,眼里也还没染上那种绝望和悲哀之色,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袖中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柳清棠狠狠的攥住了身下的坐垫,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异样。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不必多礼。”柳清棠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轻咳一声又道“许久不见柳国公,国公近来身子可好”
“劳娘娘惦记,微臣身体尚好,倒是听闻娘娘年底病了一场,不知有无大碍。”
“只是小病罢了,躺两日就好了。”柳清棠说完这些,竟然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坐在软轿上看着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父亲。
静了一会儿,柳父一拱手道“皇上传召,微臣这就先走一步了,娘娘请便。”他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软轿上的女儿,然后转身离开。
柳清棠看着那道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一个转角,眼神愣愣的看着远处翘起的屋檐良久,垂下眼也轻声说了句“走吧。”
她没有直接去鸣光殿,而是在鸣光殿旁边的一个偏殿清水殿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处专门用来给她暂时歇脚的地方。
一路上柳清棠都掐着自己的手臂,等到了清水殿就再也忍不住的径自快步走进了内殿,把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都甩在身后。
桃叶和缀衣早就看出来自家主子的不对劲,这时候让一众宫女太监都留在外殿,两人叫上秦束也快步朝柳清棠追过去。
等三人走进内殿,刚好看见柳清棠委顿在地,顿时吓了一跳。
柳清棠跪坐在床前,长长的裙裾铺在地上。涂着丹蔻的手一手紧紧拉着袖子,一手抓着床沿的雕花。她垂着脸,沉默看不清表情,细看还能看见她肩膀的颤抖。
“娘娘”秦束唤了一声,担忧的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