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除了她和云岫,铜雀台早就没有别人了。
而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还能在这儿住多久。
一声无力的叹息散在风中,姜央拢了拢外衣,移步过去。
窗下供着一个小佛龛,莲花香炉上升腾的香烟被风带乱,合上窗,才终于恢复成细直的一缕。观音在烟雾中露出真容,垂眼的模样透着悲天悯人的味道,底下摆着的却不是佛经。
而是三尺白绫,一柄匕首,和一壶鸩酒。
剧毒。
都是宫变后不久,姜家迫不及待送来的。
连同父亲写给她的一封亲笔信为了姜家。
来的路上敲锣打鼓,恨不能叫全天下都知道,姜家已经和她划清界限。
可明明当初,是他们拿弟弟的性命要挟,逼她进宫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会把剑架在自己亲儿子脖上。剑锋都划出了血丝,他也无动于衷。
世态炎凉,真到了生死关头,至亲血脉也浓不过水。
姜央哼笑,一理裙袂跪在蒲团上,拂袖掸去漆盘上的雪花,闭上眼,双手合什。
檀香淡淡盈鼻,她心也随之平静。衣衫绫子轻而柔软,朦胧透着薄光,夜色里,身形轮廓有种娇脆的美感。
云岫正埋头收拾屋子,起身撞见这幕,心头忽地一拧。
她是陪着姑娘长大的。这些年,旁人只道姑娘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妃,要嫁的是当世闻名的谦谦君子,前程似锦。可姑娘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她比谁都清楚。
什么光风霁月的贤德太子,根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伪君子
把姑娘囚在这铜雀台不让出去,又故意拖着不肯完婚。自己在东宫偷偷抬侍妾,偶尔弄死一两个,还得姑娘帮忙遮掩。就这样,他还嫌姑娘做得不够。先帝给他气受,他不敢言语,便一巴掌发泄在姑娘身上。
简直无耻
活该被陛下抢走皇位
为了姜家,姑娘忍了三年。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待下人都好言好语。有回自己吃饭叫沙子硌到,也不生气,还嘱咐她们不要声张,唯恐连累那些做饭的人。
风光的时候什么也没享受到,现在却要为那群混蛋去死
云岫心里酸酸的不是味儿,捂住到嘴的哭腔,背过身去。
姜央瞧见了,莞尔一笑,招手让她过来,卷着帕子帮她抹泪,“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倒是你,这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不苦的不苦的”云岫把头摇成拨浪鼓,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姑娘待奴婢很好,能伺候姑娘,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就是心疼姑娘”
姜央眼波轻颤,笑容里有了真实的温度,轻轻掐了掐她脸颊,柔声道“无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过去是她太天真,以为忍一忍,总能熬过去。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打疼了她,也打醒了她。
忍一时不会风平浪静,只会让人更加得寸进尺。有些人,就得跟他来硬的。
“早晚要还回去的。”姜央拿起匕首,拿帕子擦拭锋刃,声音渺若尘烟。
灯火照耀刃面,折出一道冷光,横切过她精致的眉眼,如同剑虹豁然劈开温润秋水,激起一片肃杀,却奇异的和谐。
云岫看得一呆,不知怎的,竟欣慰地吁出口气。
主仆多年,有些事情无需言透,彼此自然都懂。不做任人欺负的软包子总是好的,无论姑娘想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支持。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