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奉京城, 虽已过了初伏,但晌午的气息仍是干焦闷热的,巷间偶有犬吠声, 也是懒懒的。
府宅内,下人们都纷纷寻着有荫的地方躲懒, 非是主家召见,轻易不肯挪地方。
崔沁音描完花样, 对着日光照了照, 又去问自己的丫鬟“瞧瞧,这锦葵鹿狮的花边, 适不适合给小娃娃做兜衣”
“呀,真趣致。”丫鬟笑道“少夫人绣这个, 是要送到章王府去, 给三姑娘的罢”
崔沁音点头,叹道“三妹妹怪可怜的, 苏姨娘不在了, 婆母又对她不上心,知道三妹妹怀了胎, 连份安胎礼都不安排人送过去我与三妹妹关系不差,作为她娘家人, 总得有些表示。”
丫鬟“少夫人对三姑娘可真好。”
崔沁音摇头“也是三妹妹可人疼。”
二人再讨论了会儿那花样子, 丫鬟想起一遭事儿来,唏嘘着说道“对了少夫人,奴婢听说,近来三姑爷偏疼他那妾室, 惹得不人私下里传, 说章王府宠妾灭妻”
崔沁音显然也听到传闻了, 她愁道“唉,谁说不是呢原想着啊,有个妾室与人私奔,那后院少个人,三妹妹也就宽了一份心,哪成想”
主仆二人正发着感慨,忽闻一声拉着长音的喵呜,跟着,便见一个圆滚滚的雪团,从她们眼前奔过。
“糟了,这小畜生又要发狂了。”崔沁音头皮一紧,与丫鬟赶忙站了起身“快、跟着它,别让它往房内跑。”
知道这小东西破坏力有多强,丫鬟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崔沁音步子慢些,在后头快步走着。
才上水榭,崔沁音便见自己丫鬟折返来寻她,一脸焦容地说道“不好了,少夫人,它、它蹿进大公子书房了。”
那还了得。
须知曲砚舟那书房,他若不在,平日里连下人都不给进去打扫的。上回那猫儿蹿将进去,就险些毁了他好些字画墨砚,惹得素来温允平和的曲砚舟那脸黑得不成样子。
来不及多想,崔沁音吓得心突突乱跳,急忙加快步伐到了书房门口,要进去逮猫。
将将推开门一看,果然已是个满地狼藉。书册散乱、卷轴逶地,而行凶者,正耀武扬威般地,蹲在书架的最顶端。
见有人进来,它优雅地舔了下爪子,接着,一爪子下去,便听见乒铃咣啷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响起,却是自那书架顶端,掉下一堆瓷盒来。
坏事干完后,它哪还管那一地碎瓷散册,不等被人撵,它喵呜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崔沁音气得脸上红白交错,紧咬着牙根对丫鬟吩咐道“去,把它给我捉住,塞到笼子里头去。我没发话,谁也不许放它出来。”
丫鬟领命而去。崔沁音则深吸一口气,认命般的,准备去收拾残局。
跨过一地碎瓷,崔沁音寻了处堪堪能站脚的空地,便蹲了下身。
那些瓷片从一人多高的书架上摔下来,多数已成了零散的碎片。崔沁音抽出帕子,准备先将那些碎瓷给扫到一边,免得划伤字画。
她正小心翼翼地推拔着瓷片时,忽见一片碎面较大的瓷片。应是掉下来时,正好弹在没散太开的卷轴堆上,得了个缓冲,便只摔裂成了两瓣。
崔沁音扫了眼,忽然觉得那些碎瓷、及罐身上描的花样,很有些眼熟。
她用帕子裹住,盖到手心观察了下,见是半支粉色的金沙罗,而同一时间,她眼角余光,又捕捉到一幅怪异的卷轴。
那卷轴散在地上,已经铺现了一半。
精巧的绣鞋、飘扬的裙袂,再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