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稍微移开一点听筒,朝着外面道 “不知道,老也不说话,大概是打错了吧”
陈殊刚要挂电话,便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距离两人上次分别,已经快四个月了,在此期间李纵云一封信也没写过来。陈殊按着上次的地址,给他写过信,只是被邮局退了回来,说是北平行营已经被裁撤了,查无此处。陈殊不知如何得到他的消息,而李纵云就如同青烟一般被风吹散,消失在陈殊的生活中。
这样的声音,好像冬日冷冽的雾气一般,想到那个梦,血肉模糊,陈殊鼻头发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轻轻嗯了一声。
听筒那边也就久久无话,良久微微叹息,只不过那叹息微不可闻,要不是陈殊聚精会神抓着电话,只怕错过了。
她问“为什么叹气”
陈殊话音发颤,带着一点哭腔。李纵云在电话那头,很不是滋味儿,问道“哭了”
陈殊本来没有哭,只是听他这样一说,反而流出泪来。她不想叫李纵云知道,憋着声音“没有”不敢多说,只怕他听出哭腔来。
只是,一个人有没有哭,哪里是能够掩饰得住的。
陈殊静悄悄,听电话那头道“我一定活着,你不要哭。”
陈殊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好,说话算话的。”
李纵云轻笑出声“好,说话算话。”电话那头,响起军号声,脚步声慌乱起来。陈殊怕他毫无征兆的挂了电话,忙问“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李纵云那边,有人推门进来,立定报告“参谋长,集合完毕。”
李纵云挥挥手,示意他下去,这才对陈殊讲“不行,这个电话是临时的。”
陈殊闷闷的,很失望“喔,我就是有很多事情想同你说的。”
李纵云道“我们不是正在通电话吗你可以现在同我说。”
陈殊不晓得说什么,搜肠刮肚,胡乱说了一些事情“学校校庆,每个班都要排演节目,我被分配了配乐的任务,到时候要站在旁边拉小提琴的。认识了很多新同学,新朋友,医科的课程安排得极为紧张,大部分的同学都跟不上,我自己倒还好。冯太太升职了,做了女工的领班。喔,还有杜均,不晓得他发什么疯,背着他太太又在外面找了一个女学生”说到后面便渐渐停住了,说不下去了。
李纵云仔细听着,见陈殊沉默,问“还有呢怎么不说了”
陈殊听电话那头又来人催了,她怕李纵云就这么挂了电话“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想说的是,我我很想你呀”
李纵云从鼻子里哼出两声笑,对着话筒念了一句词“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陈殊,你哪里有明月吗我这里今天晚上,好大的一轮月亮。”
陈殊拿着话筒,坐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外面黑漆漆的,连路灯都关了,一丝月光也无。
陈殊只觉天公不作美,有点委屈“没有,上海今天没有月亮,一点儿也没有。”
李纵云道“我得挂电话了,陈殊。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没办法回去,吃寿面了吗”
话还没说完,电话线便断了。这个时候,远距离的通话,断线是时常有的。陈殊呆呆地坐在地上,等了好久,始终没有第二通电话打过来。
她拿起桌子上的日历,看了看十月二十三号,陈殊的生日是九月十五号,早就过了的,他怎么会在今天打电话过来呢
陈殊拿着那本日历,仔细翻了翻,突然瞧见下面标注的阴历,恰好是九月十五。
陈殊家里是从没有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