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着, 身下的枕头一如他此刻的心肝, 被压得不透气,捂得热腾腾,既难受也舒坦,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顾拙言搭理他了,竟主动搭理他了。
庄凡心爬起来,灌下床头的半杯水, 还咿咿呀呀地吊一番嗓子。待眸清声亮, 他拨出顾拙言的号码,手机贴在耳边,听见的却是扑通扑通的心跳。
一声, 两声,庄凡心站军姿似的立在床边,三四声响过接通了,他立即扮作优雅,强装淡定地说“早, 是我。”
“您好。”回应的是一道女声, “总经理正在开会, 您是哪里”
顾拙言的电话转接到秘书那儿, 人没在。庄凡心骤然腿软, 跌坐在床边松了四肢百骸,回道“打扰了, 我之后再联系。”
他向后躺倒,望着墙角精致的法式石膏线,高级,洁白,不容玷污,像极了顾拙言如今的疏淡自持他明白自己魔怔,瞧个什么都能攀扯到人家。
门铃响了。
庄凡心骨碌起来去开门,起得晚,不会是送早餐的,客房清洁是中午,也不对,他猜测着走到门后,打开看见裴知站在外面。
浮夸点,庄凡心一刹那险些落泪,犹如亲人相见扑上去,将裴知粗暴地搂进房里。这段日子他游走在陌生的城市,斡旋于初入的职场,里里外外,叫孤独给浸泡腌渍透了。
裴知解下外套“想我吗”
“当然想,我以为你下个月才能回来。”庄凡心发现没有行李箱,“回过家了我之前去看过外婆,她精神相当好。”
裴知下飞机后先回的家,本想再去公司,和主管联系得知庄凡心还没上班,便改道来了酒店。他跟着庄凡心进浴室,停在门口问“我的弟弟啊,适应得怎么样”
庄凡心答,都挺好。
裴知一笑,报喜不报忧,没劲。
庄凡心说“真的。我清晨通勤,深夜归来,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为生活奔波的老少,没有谁活得容易,我很知足。”
“这么快就有感触了。”裴知望着他,“既然都好,具体好在哪儿啊”
庄凡心握着牙刷刷出满口泡沫,薄荷凉而辣,将安眠药残存的昏沉一扫而空,他漱干净,狗似的喘一喘。
看着镜子中的自我,他摘出最好的“我遇见顾拙言了。”
裴知抱肘的手不禁松开,确认好几遍,真的这座城市地界宽广,一环绕一环,城南的人也许一辈子都没去过城北,可庄凡心竟然在熙熙攘攘的人中,这么快就遇到了顾拙言
该感叹一句“缘分”,叹完却涌起对前尘的巨大遗憾,以及对后事的迷茫。裴知端看庄凡心的神情,小心试探道,遇见之后的情形如何
庄凡心掬水洗脸,关于入职以来的情况,助理温麟,眼下和顾拙言的关系,他化繁为简地倾诉给对方。
裴知听完怔忪“这也太巧了。”
庄凡心回卧室换衣服,的确太巧,不明白老天爷究竟想怎么安排。低头系纽扣,他不想再聊自己,问“这趟回来还走吗”
“说不准,看情况吧。”裴知冲他挑眉,“怎么也要过完圣诞节吧。”
庄凡心倍感慰藉,圣诞节是他的生日,估计裴知是提前回来为他庆祝的。穿戴整齐,他一手拎包一手搭着裴知的肩膀,上班去,商量道“那到时候去你家会不会打扰到外婆”
裴知说“你没看公司大群么”
“我屏蔽了。”当代职场群组太多,麻烦。庄凡心摸出手机翻开群内的记录,原来圣诞节当天要拍摄广告,几位高层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