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砚进去禀告时,陆慎正在发作青州诸将:“尔等四万兵马,却任由千骑匈奴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一番,而后扬长而去,上负君恩,下负黎民,该当何罪”
匈奴南下侵袭边镇,这是自前朝时便常有的事。倘若是堂堂正正摆兵布阵,两军对垒,青州诸将自然是不把那几千骑的匈奴放在眼里的。可这些匈奴人行无定踪,不敢去青州这样的重镇,便去抢下面的县城、乡镇,不过三、四日便退回草原,无处可寻,颇有千般力,也无处使。
加之近一年来,雍州军南下,屡战屡胜,尽收江南之地,威名直传朝野,大有与洛阳平分天下之势。匈奴自然也不敢随意侵袭,可是今年匈奴生了疫气,牛羊不知死了多少,也顾不得雍州军的威名,铤而走险,点了三千快骑,南下抢掠粮食布匹铁器。
那县令派人冒死报信,等援军到的时候,匈奴已经全部撤走,踪迹全无。领兵的守将冯翼飞是雍州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当即连追了三四百里,斩杀了一千五百骑,这才回师青州。本想着不算大功一件,也能将功折罪,谁知被发落了好一通。
诸将知道陆慎的脾气,跪着受训,半句话不敢辩驳,都在心里嘀咕:主公这样动怒,莫不是南面战事不顺,以至于迁怒我等
独独那位前去追击的冯翼飞年轻气盛,受不住陆慎这番话,当即握拳道:“请主公给标下调五千兵马,倘若未能带回那匈奴单于的项上人头,末将誓不还军。”
陆慎冷哼一声,眼见就要处置了那冯翼飞。德公摇着羽毛扇,坐在一边,见此赶忙打岔道:“主公,沉砚在议事厅外候了多时了,想来是有什么要事禀告。还是先召他进来,莫要误事才好。”
沉砚是陆慎的贴身总管,这些日子来了青州,陆慎只吩咐了他一件事。此中隐秘,旁人不知,德公却能猜到一二,当下站起来拱手:“主公,臣等告退。”
陆慎瞥了一眼,果见沉砚侯在廊下,当下挥手默认了:“尔等先退下,此时稍后再议。”
诸将鱼贯而出,沉砚等人都走尽了,这才近前禀告:“禀君侯,夫人晌午时自城北入青州”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陆慎赫然截断:“什么夫人是崔氏贱妇”
沉砚头皮发紧,实不敢这样称呼,接着道:“崔崔夫人入城时候,随行的是小青玄冠的女道士,服饰打扮确如水月庵女尼所说,出家做女冠了。”
陆慎闻言,当即冷笑一声,按下手里摆弄的虎符:“出家”那妇人跳崖前说的话言犹在耳,叫陆慎一想起来,太阳穴便隐隐刺痛,出家做女冠哼,世上岂有这样便宜的事
沉砚觑了觑陆慎的脸色,接着禀道:“二人去了商行采买了些朱砂,跟着的人回禀说,夫人把同行的道士支开,另换了俗家妇人妆扮,要去药铺抓药。”
沉砚禀完,便默默立着,不知等了多久,这才听陆慎吩咐:“点二百黑甲。”虽没明说去何处,但除了夫人去的那药铺,再没有第二个地方了。
黑甲卫训练有素,不过片刻便肃清了街道,等陆慎在药铺坐定时,林容正同那黄老先生说话,毫无察觉。
陆慎耳力不错,诊室内林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开始尚坐得住,待听见里面那妇人嘴里说着什么“滑胎”“嫁人”之类的话,咬牙冷笑,几乎就要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他这样的人,从小学的便是喜怒不露形色,越是震怒,便越是不动声色,放下茶盏,屈指轻叩桌面,仿佛闲暇时临水听戏一般悠闲模样。
沉砚侯在旁边,他不比陆慎,是没听见里面说了什么的,见陆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