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十全再发作, 沈明酥开口道“我一个靠唱戏的寻常百姓,收入绵薄,日子清苦,今日只有这么一壶茶, 公子让我倒了, 我又去哪里再找一壶茶来。”
十全听她如此一说, 忙道“我明日带些好茶给十锦。”
沈明酥一笑,“公子尊贵, 喝的茶自然是好茶,不仅是茶,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我这等无名小卒怕是无福消受。”
十全终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愣了愣,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英雄志高,担心他是把自己的诚心当成了施舍,赶紧解释,“我不是十锦想的那个意思,我拿十锦当亲兄弟,身为兄长应当”
“你我姓氏不同, 家族不同,不过是各自披着一张假皮, 靠着虚情假意虚与委蛇, 做做戏就罢了, 何来的兄弟之说”沈明酥看着他渐渐苍白的脸色,笑了笑,“十全公子莫非还当真了”
十全从未见过她如此神色, 那笑容藏着讽刺和凉薄,刺得他心口阵阵发疼,一时只顾呆呆地瞧着,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务观也安静地看着沈明酥,一声不吭。
沈明酥把桌上的包袱和昨儿他留在这儿的衣裳,一并推给了他,“十全公子拿回去吧,我十锦还没到需要向人讨衣穿的地步。”
十全瞧着那包袱,只觉心疼得厉害,脸庞一热竟是流了泪,哀伤地看着沈明酥,“你明知我心意,为何还要如此伤人。”
沈明酥冷笑,“十全公子的心意如何我怎得知,且十全这名字想必也是假的,你我连真名都不敢相交,谈何心意”
十全嘴角翕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十锦行走在泥潭,一身污泥,但双手干净,公子的这些东西我怎知道是不是踏着尸身踩着白骨,还是饮着人血”沈明酥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去,盯着他那双矜贵的眼睛,以前觉得亲近,如今只会让她生恨。
“在你们这些高贵的人眼里,人命是什么,是一文不值随手可捏死的蝼蚁,还是手持利刃,禽兽食禄,残暴生灵的暴徒”沈明酥眼中红意泛出,“我与公子路不同无法为友,我是地上的淤泥,日日活在黑暗中,夜半被孤寂和亲人离去的悲痛惊醒而也不能眠,而公子是站在云端的高贵之人,你的亲人健在,你可以高枕无忧,肆意挥霍。”
她讨厌他那张茫然的脸,瞥开头不去看他。
他无辜,可她呢。
她何尝不无辜,她的父母没了,沈家的十几条人命没了,每个药童的家庭都跟着支离破碎,他们就不无辜吗
十全一动不动,泪眼看着她,很多话想说,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想辩解自己并非他口中那样的剥削暴戾之徒,他虽身居高位,却未曾伤害过任何人,可这样一句话他以什么立场来说十全的所有一切他可以告诉他,但赵佐凌不能,斟酌良久,终究只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她不需要道歉,她要的是血债血偿。
“衣裳,食盒都拿走,这里就不要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十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双脚麻木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任由雨点从头浇淋而下,一身很快被淋透,雨水顺着他脸庞往下滴,挂在鼻尖下颚,他似是没有了知觉,一副失魂落魄。
阿月撑着伞,远远见其怀里抱着包袱和食盒,也没打伞,脸色一变,迎上前伞撑在他头上,“殿下,这是怎么了。”
十全没说话,喉咙似是被什么东西塞住,开不了口,木讷地爬上了马车。
何为禽兽食禄,残暴生灵。
马车内有一盏羊角灯,照得他脸色雪白,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