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角落除了虚竹再无一人,他担着扁担的手突然一松,整个人扑倒在地,呼呼睡去。他上身的僧衣因他的动作掀起一角,露出后背的戒点香疤。
隐藏在树冠之中的月月见状对萧峰道“说不定这位虚竹小师父的身世也另有一分隐秘。”
萧峰手指在虚竹后背若隐若现、不知数目的戒点香疤道“可是因为这个”
月月点头“此物并非先天形成,既是后天人为,定有其目的。总不能是少林寺除了在人头顶点上戒点香疤,连人家的身子都不肯放过吧”
“你是先去见你师父,还是先去见玄慈”远离虚竹昏倒之地后,月月征求萧峰下一站的目的地。
“先去见师父。”萧峰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他心里清楚,见了玄苦之后再见玄慈不会耽误任何事,但是见了玄慈之后,就未必有机会见玄苦了。
萧峰自十六岁加入丐帮后,基本上就没怎么回过家。而玄苦常年待在少林寺中,若非有要事绝不下山。如此以来,萧峰哪有什么与他相见的机会呢
既然萧峰已作出决定,两人当即便按照虚竹所透露的讯息直奔位于少林寺“证道院”最西边的一座禅房。
月月一点都不担心虚竹说的是假话,她在现身与他相见之时便朝他撒了失魂散。
但凡中了失魂散的人,必定神智失守,旁人问什么便答什么,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绝无胡言乱语,随便给个答案的可能。此药最适合审讯之用,且解毒后能将中毒前一炷香内发生的事情全部忘记,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此时已至黄昏,天色渐渐变暗,唯有太阳落山之处有霞光阵阵。
证道院的烛光还未亮起,最西边禅房有木鱼声阵阵。
萧峰立在门口,静听屋内的诵经之声,原本准备扣门的手停在门前,不愿打扰玄苦参佛。
“阿弥陀佛,佳客既来,为何踯躅于门前”屋内的诵经声和木鱼声同时停止,玄苦的问题传入萧峰耳中。
萧峰当即收回手,抱拳躬身道“师父安好,弟子乔峰叩见师父1”
“峰儿,你既已来此,还不快快进来见我”从玄苦的声音里,萧峰已能听出其中含着的笑意。
于是玄苦的话音刚落,萧峰便推开禅房的门,大步走进其中,冲到玄苦面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不肖弟子萧峰特来拜见师父,弟子常年在外,未曾随侍师父周围,还请师父恕罪。”
“萧峰峰儿,你不是姓乔吗”萧峰多年未见恩师,情绪激动,失了谨慎,在玄苦面前一时秃噜嘴,说了如今已经习惯的真名。
萧峰抬起头,对上玄苦关切的目光,这些时日因为身份突变而积压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由得失了眼眶“师父,弟子前不久才得知自己身世,我原是姓萧,而非姓乔。住在少室山脚下的乔三槐老公公,原是我的养父”
萧峰的性情坚韧,突遭大变亦能很快冷静下来多加思量,努力用最理智的态度去面对一切。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负面情绪,那些他未曾显露的负面情绪全部被他压在心中一角,慢慢进行消化。
从汉人一下子变成敌对的契丹人,萧峰打从心里希望这就是他做的一场噩梦,等噩梦醒来,一切都恢复如常。
他不知道梦醒的那刻会是他生命的哪个阶段,即便是他还未当上丐帮帮主的时候他也不在意,只要他还是汉人,是乔三槐夫妇的亲生孩子就好。
可是他等这场梦醒来已经等了大半年,如今他已经能坦然接受这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