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高楼林立,形状各异的霓虹灯层层叠叠,红橙黄绿闪烁的繁体字错落排列,而在那高楼大厦的缝隙中,是那仿佛永不停歇的熙熙攘攘。
他并不想乘坐交通工具,就这么一个人往前穿梭在人群中,
香江是一个割裂的城市,可以是摩登大厦,也可以是街巷烟火。
他犹如一抹幽魂,就这么游走在和他泾渭分明的人世间。
不知道走了多久,再看路边时,却见走到了一处夜市。
光着膀子的屠夫正嚯嚯的砍肉,衣着摩登的女孩子踩着高跟鞋走过,路边摊位前的红色塑料水桶中随意扔着玫瑰和百合,驼背的老太太在服装摊位前挑三拣四。
他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看到了卖烧鱼蛋的摊贩。
他突然感到一阵熟悉。
曾几何时,他经常出入这里,而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遇到了叶天卉。
那天,做小工挣来的钱好不容易买了一袋面包,却被古惑仔抢走了,他小心翼翼地躲在垃圾桶后面,屏住呼吸,生怕再次招惹来一顿毒打。
就是这时候,她出现了。
她说她一共有四个老婆饼,说这是抢来的,她吃了两块,剩下的两块送给他吃。
他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走入了一旁街道,那街道逼仄狭窄,往上看,是名副其实的一线天,而就在街道旁,有气功和中药铺子,歪歪扭扭的繁体字招牌,以及摇曳在昏暗中的裸露灯泡。
他试探着继续往前,终于找到了那处所在。
陈旧的铁皮垃圾桶依然在,只是更为破败了,上面绿色油漆斑驳陆离,已经差不多全部脱落。
林见泉伸出手,轻轻触碰着那垃圾桶。
他当然清楚记得,当时他躲在垃圾桶后的惊惶,也记得腹中饥饿的他是如何渴望着能有一点食物果腹。
两个老婆饼,他自己吃了一个,把另一个带回去给妈妈吃了。
他一小口一小口吃的,每一口都是那么甜美地滋养着他饥渴的身体。
他缓慢地蹲下来,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第一万次在心里细细描摹她的名字。
叶天卉。
人类发明了语言,语言承载了人类丰富而富有内涵的感情,但是这个世上没有任何文字可以和叶天卉这三
个字相提并论。
这是他在人世间感受到的最初温暖,这是他曾经享受过的母性的拥抱,这也是他在孱弱无助时感受到的无穷力量,更是一直在前方引导着他的,通向光明的力量。
叶天卉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几乎意味着他一整个的世界。
他的母亲怀着屈辱和怨恨生下他,何尝不是存着让那孟宝辉痛哭流涕悔恨不已的心思,但是没有,她带着三岁的他找上孟家,却依然被人家赶出来了,狼狈地赶出来了。
当时母亲牵着他的手,看着那衣着讲究被佣人保镖簇拥的孟家少爷时,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备受打击的母亲开始恨他,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到他身上,在母亲眼里,他身上便流着罪恶的血液,浑身每一处都是无耻的烙印。
后俩,母亲供他吃穿,甚至想供他上学,却没办法给他哪怕一点点爱抚,在他人生所有的记忆中从未有过来自母亲的拥抱。
他也能理解。
他明白,他不配。
他第一次被女性柔软而温暖的身体所拥抱,是那次触碰死亡的瞬间。
他心中充满恐惧,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