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毕竟比寻常的学子多活了二十年,见识到底广些,触类旁通,因而学起来很快。
她对郭典学道“谢典学关怀,我不要紧的。”
郭典学也不知信是没信,仍是慈和笑着,又嘱咐“有不懂的随时提问便是。”
沈遥凌点点头。
心中却道,还是不问为好。
她从前在医塾时也十分积极,恨不得将所有好奇的东西一日穷尽,常常追着授课的夫子问东问西,后来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给人添麻烦,烦人得很。
她甚至还得到教授批语急功近利、求现于人。
是说她贪功冒进、虚荣心重,为了得到表扬才竭力表现。
沈遥凌曾为了这个批语十分委屈,现在倒是已经不在意了。
只是,也没了原先那个事事冒头争先的冲劲。
晌午休息过后,由郭典学授课。
今日教的是割圆术。
郭典学执教鞭在台上讲“割之弥细,所失弥少,割之又割,以至于不可割,则与圆合体,而无所失矣。”1
台下一片哈欠连天。
没办法,这些内容着实枯燥,发明这些东西的人更是无趣谁爱在圆里画无限多的六方形
简直是怪人。
但沈遥凌偏爱这些怪人。
她托着下颌听得津津有味,其余同学昏昏欲睡,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最后只有她旁边那个叫李萼的女学生还跟她一道坚持着。
沈遥凌察觉有动静,便往李萼那边看了看。
李萼竭力凝神,但冷汗涔涔,浑身轻颤。
幅度很小,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似乎是无法自控。
身体不适
沈遥凌下意识对她望闻起来。
只见对方左手手心攥紧,用力捏着木椅边缘,目光有些呆滞涣散,定定盯着桌上的书卷,右手执彤管,动作僵硬地将两个词不断描粗,嘴唇翕动着,却出不了声,额头上的汗珠越出越多。
沈遥凌看了一眼李萼的书。
顿了顿,高高举起右手。
沉浸于授课的郭典学终于注意到她,停下来问了句。
“是有何事”
沈遥凌站起来,声音平淡道。
“有一事不解。请问典学,什么是约率,什么是密率”
沈遥凌话音落下,余光瞥见李萼不再全身发颤,像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眸子里也有了神光,仿佛放下了心头巨石。
郭典学听了提问“哦哦”两声,又埋头看书本,手指摸着书上的字划下来,找到沈遥凌问的内容,说道“那就再讲一遍”
这与沈遥凌所设想的不同。
对于她骤然打断节奏的提问,这位郭典学并没有一丝不满,甚至讲解起来比先前更认真些。
沈遥凌听完,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见李萼已慢慢坐直,额头上的冷汗也收了回去,沈遥凌便谢过典学,重新坐了下来。
下学后,沈遥凌桌上慢慢推过来一片绿丝线编的树叶。
这是时下姑娘们爱编爱戴的小玩意儿,沈遥凌偏头,看向左边。
李萼笑得腼腆“方才课上,我也想问,可我、我不敢多谢你。”
沈遥凌看了她一眼,然后笑道“我想问才问的,你谢我作甚。”
李萼面色通红“那也是让我受了益。”
她低着头闪烁不看人,却执意将那片小绿树叶推过来,像只力气轻轻缓缓的小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