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挑了下眉,对田齐所言不置可否。
蜀庄公颇具雄心,也懂得把握时机,给他数年时间,或许真能收拢军权。然而现实是他病故,一切只能存在于假设。
不过,他死在回师途中,时间实在太过凑巧。
解决了蛮人隐患,不会使国内动荡。继承人年幼,坐稳君位需要扶持,自然无法逼迫宗室和氏族交出军权。
太过于凑巧,就未必是巧合。
“阿齐,史书上载蜀庄公是遇瘴疠染病,随扈甲士、侍人乃至宫奴皆有病亡,宗室和氏族却安然无恙。你不觉得奇怪吗”林珩眺望远处,在黑暗中捕捉山形轮廓。目光并未转向田齐,只有声音流入他耳。
田齐表情微变,短暂发出一声苦笑“何曾没有,只是已盖棺定论。”
“既知有异,理应查出究竟,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林珩的声音不见起伏,却饱含撼动人心的力量,“水落石出,即是弑君大罪。”
“弑君大罪。”认真咀嚼这四个字,田齐似有所悟,表情渐生变化。
弑君非家仇,比同国仇。此恨不绝,百世犹可报。
正因如此,蔡侯吞金而亡,上京就变得风声鹤唳,蔡使入城,天子选择避而不见。若不能给出真凭实据,证明蔡侯之死和上京无关,哪怕是天下共主也难以交代。
这种情况下,蔡欢做得出格些,世人不会予以指摘。
在田齐身上同理。
“信平君谋逆,不容其脱罪,必当杀之。依附他的氏族若要倒戈,你容是不容”林珩话锋一转,在黑暗中看向田齐,“不想容该如何处置灭家诛族总要有理由,是也不是”
战车缓慢前行,车轮压过地面,碾碎石子土块,崩裂声不绝于耳。
骑士从车旁行过,手中的火把跳跃橘红。
火光落在林珩肩上,他背光而立,淡红的唇角勾起,双眸黝黑,似暗渊深不见底。
领会林珩话中深意,田齐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攥住拳头。一股情绪充斥胸膛,犹如滚水沸腾。
看到他的模样,斗圩和斗墙相顾一眼,都不敢发出声音,眼底闪过担忧。
“阿齐,此战后,你将为一国之君。欲要丰岁太平,需当断则断,铲除一切阻碍。”林珩再次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流淌,告诫田齐认清现实,“根既腐朽,剪枝无用。理应连根拔除,再培新
芽。”
晋国勋旧树大根深,也不妨碍新氏族崛起。
经历过信平君谋逆,倒向他的氏族有一个算一个,杀之不冤。
以林珩的性格,必要杀个血流成河,彻底杜绝隐患。换成田齐,他只能建议,不能越俎代庖。具体如何做,需要田齐自己选择。
“阿齐,我不能一直推着你,前方的路要你自己去走。”林珩语重心长,希望田齐能真正明白。
“我清楚。”田齐抛开所有顾忌,借火光看向林珩,郑重道,“君侯放心,我定会牢记父辈教训,绝不会心慈手软。”
“善。”林珩微微一笑,对田齐颔首,旋即将目光投向远处。
前方即是山谷出口,夹在绝壁之间,数百年前曾是水道,地面堆积大量破碎的贝壳和鱼骨。
一侧绝壁有奇木探出,树干崎岖,树冠像张开的巨伞,顽强撑在半空中。
数骑出现在绝壁下,马上骑士身着黑甲,背负短矛,强弩挂在鞍下,手中举着明亮的火把,正是先一步探路的黑骑。
玄车行近山谷出口,费廉打马上前,向林珩叠手道“君上,出山谷不远即是炉城。城门大开,城内不见火光,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