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屏风落地摆放,屏风前是一张长案,玄服玉冠的国君坐在案后,面前摆有一只茶盏,还有两盘糕点。
林珩换下衮服冕冠,少去旒珠遮挡,灯下的面容愈显清俊。
他嘴角轻勾,眸底含笑,丝毫不见传言中的暴虐,观之温和沉静,恰似芝兰玉树,丰标不凡。
县大夫和主簿不敢多看,小心收回目光,叠手俯身下拜,同声道“参见君上。”
“起。”
“谢君上。”
两人再拜后起身,在林珩下首落座,样子毕恭毕敬,透出几分拘谨。
侍人送上茶汤,两人捧在手里,感受到合适的温度,各自饮下一口,消去些许紧张。
将二人的表现收入眼底,林珩从案旁拿起一卷竹简,上面盖有县大夫的印章,半月前送抵肃州城。
“我观奏疏,知登城新增乡邑十余,人口何来”林珩问道。
“回君上,多为山林野人,知君上恩旨投奔。乡邑取废弃民舍,推倒后重建。遵君上旨意垦荒,现已开田上百亩,得粮便能活人。”县大夫如实回禀,没有任何隐瞒。
林珩点点头,指尖擦过竹简上的文字,道“我有一妹,数月前开府,暂无封地。我意划登城为其食邑,尔等以为如何”
县大夫和主簿愕然抬头,表情一般无二,都是满脸惊讶。
他们惊讶的不是女公子开府,也不是划登城为食邑,而是君上竟会询问他二人意见。
宗室就封何曾有此先例
简直闻所未闻。
“君上,仆不解。”县大夫首次直视林珩,问
出心中疑惑。
“寡人一路行来,军功爵传遍乡邑,尔等应有所耳闻。”林珩看向县大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到新法。
“仆确有耳闻。”
“晋立国时定袭爵之法,氏族享世卿世禄,代代相承。寡人欲破旧法,战功授爵。且破封地旧制,宗室、氏族、国人及庶人凭战功得爵。爵有禄米、金绢及奴仆。高爵得食邑,享地中谷粮、过路商税,然无征发青壮之权。”
依照立国时的法令,宗室和氏族在封地内拥有生杀大权,收税、调兵皆可行,国君不能问。此无异于国中之国。
林珩决意变法,以军功爵取代世卿世禄。
战功袭爵为表,改食邑为里,双管齐下,大刀阔斧。
国太夫人告诫他不应操之过急,以免令氏族逆反。林珩认真衡量,决定先从新封着手,由宗室开始。即便有氏族看出端倪,也无立场反对。
听出话中含义,县大夫和主簿神情凝重,都没有作声。
两人出身氏族,但为旁系血脉,如陶荣一般,并不受家族重视。若无林珩横空出世,他们注定在登城蹉跎岁月,一身才干就此埋没。
前时肃州来人宣布政令,两人左思右想,认为机会来临。
“陶荣和壬章能得重用,你我为何不能”
怀揣此种念头,两人兢兢业业做出成绩,果然引来国君看重。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飞黄腾达近在咫尺,临门一脚却是要与家族对立,甚至正面为敌。
该如何取舍
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需知落子无悔,一言出口断不能更改。
看出两人的挣扎,林珩没有心急,端起茶盏轻嗅茶香,耐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