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林女侠从脸上揭下了一层薄薄的胡茬,脸上立刻白皙了许多。
秋庆宇瘫坐在床上,怔愣愣地看着窗外。
为了避人耳目,林女侠没有带着他投宿客栈,而是租了一个小院暂住,院子只有方寸大,种了一棵秋庆宇不认识的树。
日复一日地看着那棵树,秋庆宇仿佛痴了一般,不吃不喝,也不肯睡。
林女侠却知道自己说的话他都能听见。
她这两日早出晚归,探了不少消息。
西昭承安城的惊变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不少细节以讹传讹,几经夸大,已经不成样子。
尤其是西昭皇室众人的死状,各种说法都有,人们讨论这等事情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极尽夸大之能,这些话林女侠不打算告诉秋庆宇。
可以确定的是,一场爆炸毁了半座承安城,不仅西昭皇帝一脉死伤尽绝,西昭的重臣还有多少活着的都是未知之数。
承安城古称繁京,六朝旧都之地,直到大昭开国皇帝孟月池以十数年之力在东边建起了微京后迁都,繁京才失了国都之名。
这样的一座大城,又是帝后祭天之时,不知多少人会在路边看热闹有多少人会被炸死,又有多少人会被压在废墟之下。
心中默然一叹,林女侠拿起自己买的夹肉油酥饼大口啃了下去。
“现在承安城里主事的人是姜鸿泥,都说她那日本该陪着西昭皇帝祭天,偏偏告了病,爆炸之后她立刻让人挟制了承安城内外。”
秋庆宇的喉头轻轻一动。
林女侠看见了,也当是没看见。
若是旁人在这儿,比如武摘星她们,应该会对这位西昭小皇子很是同情,可惜她这人泥坑里打滚惯了,最是冷心冷肺冷肠子,旁人切了去蘸蒜汁子吃都能冰了牙。
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皇子皇孙,她去同情她一个孤寡命克亲友的小乞丐也配
油酥饼有点噎人,她自壶里倒了水给自己灌了下去。
这壶水还是她早上走之前烧好放在桌上的,现在凉透了,分量一点儿没少。
“所以呀,现在也有很多人觉得真正下手的人杀了人的就是姜鸿泥,还有人说是裴长庚干的,刚出事几日他就带着大军从朔北到了承安城,也快得匪夷所思。”
将一个饼吃完,林女侠又从怀里掏了两个茶叶蛋出来。
早上给秋庆宇熬的粥放在桌上也凉透了,她也不嫌弃,就着茶叶蛋全喝光了。
“这么一看,现在的承安城,要是姜鸿泥与裴长庚还能联手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这城里城外隔着墙就能打起来。”
落日西沉,红色的霞光落在枝叶零落的树上,树下是一个井台,井台边放了个
碗,碗里大概有水。
雀鸟路过,叨上几口,甩着水滴又扑楞着飞远了。
林女侠看见了,笑了笑,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没有落了的饼渣之类,才没了出去喂鸟的打算。
又坐了一会儿,秋庆宇不吭声,她也不说话,眼睁睁看着余晖将近,她起身去打了水,通开了炭炉,烧上热水,又重新抓了米熬粥。
树变成了晦暗中虬结狰狞的影子,将雕灵石灯用嘴叼着,空出手来到处忙碌的林女侠反而成了窗外的风景。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眉目映照得如同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