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城,城墙低矮,一支装备精锐的北魏大军正在倚城而守。
小小的城池中,原本的数千平民都已经在魏军的驱逐下,开始拆屋取砖,加固城墙。
拓拔宏在城中一处大户宅院歇息,他正坐在这南国小院精致天井之中,仰头凝视着屋檐上的滴水的青草。
院外的到处是南国百姓的哀哭祈求,求他们不要拆去宅院,不要带走那些男丁,刺耳的尖叫夹杂其中,让他的心绪无法安宁。
虽然他已经勒令不能扰民抢掠,可是他大军据城而守,本身就已经最大地扰民了。
更何况他如今正勒令城中数千人成为民夫,为他修葺城防,他若占据此地,尚可他们些补偿,但他是要轻骑突围,又哪里补偿的了
他倚靠着廊柱,回想起这一路。
他在淮河时,下令减免税赋,到寿阳时,让诸军放所掠南人归去。
但上苍似乎并不在意他一路仁政,大军连连受挫,连阿诞都险些
“陛下,南朝陈显达又遣使而来,您要见一见么”他的秘书令在廊外停住,低声询问。
拓拔宏沉默了数息,被围困在城中这日,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如今的平静,已经安稳下来。
他平静地转头“宣。”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陈显达派使者来做什么。
必然是一番苦口婆心地劝慰,说只要放下武器,绝对不会动他与随行军卒分毫,必然以礼相待,可若是大军强行攻城,到时一样能请陛下做客南朝,只是在途中难免伤到陛下圣体之类的废话。
他忍不住摇头苦笑,对这次贸然南下,还是泛起一丝悔意。
他迁都洛阳,除了需要远离旧都,独揽大权,相助改革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便是以洛阳为枢纽,完成他那一统天下之志。
从前,魏国国都远在平城,在太行山与阴山之间,倚仗地利,外可控草原,内可治河东,终于在百年之后,柔然归服,汉人也编户齐民,全数投入北魏治下,稳如泰山。
而这时,远在关外的平城,鲜卑大军想要南下长江,就需越过太行山,再渡过淮河,补给、消息,都支持不起南下征伐的消耗。
迁都洛阳,鲜卑将士们在洛阳关中聚集,便能借淮水之利,将南下的损耗降到最低,洛阳,才是一统天下的中枢之地。
他苦心经营数年,终于完成迁都,而这时,南朝却突起内乱,于他而言,这正是上天赐下一统的南朝的大好时机。
于是,他不顾朝臣劝阻,在这个不适出兵的季节,执意南下。
却不想,一无所得,还害得阿诞身患重病,自己也被困在这浅滩之中。
他长声一叹,估计一两年内,他无法卷土重来。
接受使者,是为了拖延时间。
被困第一日,他便敏锐发现,这些南朝名将们,也不是一条心,相互之间,都在保存实力,不愿意指挥部下拼死
强攻,
,
更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摇头。
南朝不是一条心,他们魏国,又哪里有过齐心之时。
南国使臣是一位名士,拓拔宏与聊了一会诗书,谈起了老子,说起了佛学,每当对方委婉地提起投降的条件时,便被他随意地转移走话题。
但这次,这位使者想是被陈显达叮嘱过,见魏国皇帝没有感情全是拖延,便不得不认真道“陈都督已经知陛下心思,如今朝廷已经多番催促,陛下若是明日日出,仍不愿从都督之意,则事将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