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游狠狠地攥着拳,能够给他降温的潭水成了手中沙,实相都变成了水中月。水中的黑色鲤鱼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虚,不安分地游来游去。若是放在从前,那鲤鱼早就一跃而出将钟言吞下,如今它也转了性子,懂得了世间的道理。
“你不喜欢檀香,可是又要日日夜夜在金佛寺里闻着,不喜欢便不喜欢了,我就不信在佛前烧沉香是罪过。佛若是觉着罪过了,那祂就不是佛。”钟言将自己的手和他的手背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五指交叉,随后用冰冷的掌心圈住它,摩擦它,“大和尚,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清游的喘息声。
“你当佛子当得不开心,为何还要非当不可人就活一回,痛痛快快难道是错”钟言并不想逼他什么,只是心疼他。自己虽然是鬼,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佛子这名号是别人硬安上去的,没人问过清游乐不乐意当和尚。大家都求着他来救,他救了这个又救了那个,从来不曾为自己想过。
“你胡闹了。”清游狠狠地咬着牙,犬齿几乎要绷断。没想到天地之中真正心疼自己的人除了那早已惨死的爹娘还有他,一个连自保都不太懂得的小鬼。这些年来清游虽然不曾怨恨,可偶尔也闪过这种念头,如果当年爹娘没有托人将自己送上山,而是偷偷地送到了别的地方,任人藏匿,那自己会是什么样
会是和尚么还是种田的农户或是山里的猎户,要不就是那街市上叫卖的小商小贩金佛寺少自己一个也不会没落,天上也不是只等着自己成佛归位,那么万一万一
他不止一次地偷偷想过。万一自己真的不是佛子,不当佛子了,会如何呢只是这念头太过可怖,一闪而过也就罢了。
“你若真是觉着我胡闹,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我”钟言抬腿分跨坐在他的身上。
“我是和尚,我的眼里只有佛不曾有你。”清游轻轻地推开了他,这才睁开双眸。可睁开后只是从钟言的身上一瞥而过,他便起身离开了瀑布深潭,穿好衣裳,离开了后山。
这一晚,清游并没有在后山留宿,而是住回了他的禅
房。禅房外有一棵高大且枝叶茂盛的腊梅树,每年开花时都能瞧见它的花朵。那腊梅的花瓣和油蜡类似,通透脆弱,若是再接上一些洁白的雪花,简直就是寺中最美的风景。
小饿鬼就很喜欢这腊梅树,每年都要让自己给他摘花,往头上戴清游赶紧揉了揉眉心,怎么又想到钟言去了他赶紧回了禅房,关上了窗,将腊梅的盛景关在了窗外,重新拿起佛珠和木鱼,回去念他的经去。
第二日,清游为了躲着他,早早下山了。听说南边的山里出了大事,今年落地的婴孩都无故失踪,当娘亲的已经哭瞎了好几位,还有的忧伤而亡。他花了两日才走入南山的村子,还没走几步就瞧见有人在办丧事。
村子里穷,村民们都不是富农,穿得较为单薄不说,棺材也是轻薄木板而制。他仔细地看向那粗糙的棺木,谁料棺木居然裂着一个大口子,居然可以一眼看到里头的尸首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已经面目灰白,再无气息。清游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便继续往里走去,忽然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回头,看到了站在树上的钟言。
钟言累得很,追了大和尚这样一路,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他好怕清游又是一走了之,出去远游四海,等到再回来又要好几年,可是越往南山走越害怕,只觉着阴气森森,让人时不时打个哆嗦。
现在自己又被清游发现了,钟言反而不以为然,噘着嘴从树上跃下。你不让我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