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暖阳,晴空万里,随着裴邵话音落地,身后一群人跟着高声鞠礼,可偏偏马车上的人凝滞住了似的,探出身子后动也不动,热闹的气氛中莫名淌着一股诡谲的平静。纪芳顺着两人的视线来回转了两圈,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强压着雀跃提醒道“公主、公主,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圣上在宫里设了接风宴,不若咱们回去再那什么”
“”
程慕宁彻底清醒过来,麻木地看了纪芳一眼。
当日只顾着快刀斩乱麻,把话说得太满,如今再怎么分辨都像是另一套巧言令色的说辞,想必裴邵也不会再信她,何况那时她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
至少最初接近裴邵时,她确实居心否测。
单是这一点就辩无可辩。
但该来的躲不了,何况她也不想躲。程慕宁心中叹了口气,强压下纷乱的思绪,迎着裴邵的目光仪态端庄地下了马车,看起来镇定自若“竟是劳动裴将军接驾,哦如今要改口叫殿帅了,许久未见,还没恭喜殿帅高升呢。”
程慕宁说话间忍不住打量他。在邓州时,她纵然从密信中得知了裴邵不少事,大抵能想象得到,三年官场浮沉,他的性子必然不同以往,可当亲自站到他面前,程慕宁才能真切感知到这种变化。
本该展翅张翼的雄鹰变成了剑戟森森的狼,少年的桀骜肆意被藏在了皮囊之下,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子里威压十足,喜怒哀乐都变得不动声色。
“长公主言重了,都是替圣上当差,谈不上高升不高升。”连寒暄都滴水不漏,那神色自然到仿佛和她不过是点头的交情,看起来也没有要与她叙旧的意思“得知公主今日抵京,圣上特命臣等护送公主回宫,公主上轿吧。”
说罢,他侧身让了半步,便有禁军侍卫抬了轿辇上来。只见为首的两个魁梧壮汉上前掀开轿帘,腰间的大刀随着倾身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一左一右,直戳戳盯着程慕宁。
若说裴邵浮于表面的态度尚且不好揣摩,那禁军强势傲慢的姿态就很难说不是一种有意为之的威慑。
程慕宁若有所思,目光牢牢锁在裴邵身上,试图从他的冷眼旁观中看出丁点破绽。
突如其来的僵持像是一场互不退让的试探,连纪芳都隐隐察觉出不对,这哪里是老情人久别重逢情难自抑,简直是压抑得不能再压抑了,他正要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程慕宁却在这时率先退了一步,她脸上的笑意很不合时宜“那就有劳殿帅了。”
说罢,悠然自得地上了轿。
眼看裴邵眸色沉了下来,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恼意,纪芳实在不明白刚刚那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好奇多瞅了两眼,却见男人冷飕飕地看过来,“纪公公,还没看够”
这句话相当耳熟,一下让纪芳回想到了三年前。
当时长公主虽常住宫里,但在宫外亦有自己的府邸,时不时也会一连在公主府里住个好几日,纪芳常奉圣上旨意给公主送些奏章折子,去十回,八回都能撞见裴小将军,两人那你侬我侬的样子,啧啧啧
但那时他可不是这副要吃人的表情,纪芳讪讪一笑,拔腿走了。
有禁军引路,公主鸾驾很快便进了城。
繁冗的仪仗步行缓慢,到皇宫还得耗上许久,连日颠簸的疲惫感袭来,程慕宁实在累了,左右许多事也不急在这一时,需得徐徐图之才是,想着过会儿还要应对程峥,便靠着软枕闭目养神去了。
但眼看车驾离皇宫愈来愈近,程慕宁胸口忽然一沉,许是孪生姐弟间的心有灵犀,她似乎能感知到程峥的心慌意乱。
而此时,年轻君王确实坐在大殿上愁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