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不知道镜中的方天宠作何感想,但惟明和迟莲心里蓦然涌起了同一个念头那种无色无味的毒药,真的只是致人咳喘、不会夺人性命吗
“我已经决定上奏朝廷,辞官回乡休养。这样一来,陛下也就放心了。”卫辰吾说两句话就要咳嗽一下,“我走以后,北陆军中必然要乱一阵子,孟随要借机上位,子宽他们脾气又急,倘若因此而得罪了人,还望你看在昔日情分上,多照应他们一些。”
方天宠忙应承道“属下明白,请将军放心。”
卫辰吾别过头去咳了两声,勉强平复了呼吸,又道“今夜叫你过来,为的是另一件事,我想听你亲口说说。”
方天宠道“将军请讲,末将知无不言。”
“前年你率军在原石河头与忽思齐部流寇交战,设伏成功,一举绞杀流寇百人,斩获敌人首级三十余个”卫辰吾沉沉地凝视着他,干枯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方天宠最为恐惧的那句话,“祐之,你说实话,那次设伏真的成功了吗”
方天宠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道“将军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战报都上报朝廷了,怎么会有假”
卫辰吾淡淡地道“我知道战报是怎么写的,现在我是在问你。”
“我”方天宠哽了一下,当着卫辰吾的面竟然打了个磕绊,“当然,当然是真的。”
卫辰吾叹了口气“你这个名字取得好,天宠,祐之,运气比别人强得多,连这种事也能瞒天过海。那村子里的人被你屠尽,忽思齐部忙着与冯林国交战,那天你带去的人同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没有人会指证你但是纸包不住火,你做下的事迟早会被人知道”
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方天宠呆呆地站着,听他断断续续地道“你的队伍里有一名忽思齐部的奸细,是他走漏了风声,所以你的设伏才没有成功我不久前已经审问过那个人,他对当日之事供认不讳”
谁也没料到方天宠突然暴起,瞬间冲到卫辰吾面前,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卫辰吾本来就被毒伤了心肺,惊愕之下又被扼住咽喉,登时面容紫胀,呼吸困难,喉中发出“嗬嗬”的气音。方天宠陡然间对上他濒死的目光,像是突然被冷水浇醒了一般,终于意识
到自己在干什么,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蓦地一甩手,将卫辰吾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将军、将军我”
卫辰吾行将窒息,一手握着自己脖颈,一手死死抠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浑浊的双目盯着方天宠,拼命做出救命”的口型,可方天宠的双脚却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没有往前。
就在他的沉默中,卫辰吾终于失去了声息。
方天宠怔立了不知多久,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是一个箭步抢到案前,手忙脚乱地将那密匣装入怀中,随即剧烈地喘息了几声,镇定平复片刻,环顾四周,见自己没留下别的什么动手的痕迹,才匆匆出帐,抓住一个巡逻的士兵道“去请孟公公到将军营帐中来”
眼下北陆军中分成两派,他不可能让忠于卫辰吾的那一派先得知此事,否则他们追查卫将军的死因,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而对于孟随来说,卫辰吾死了,北陆军群龙无首,正是他集权立威的最好时机,如果把这个消息卖给他,凭借这份人情,他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这决定做得又快又果断,他甚至没有犹豫,就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他与孟随结盟,对朝廷报称卫辰吾急病而死,掌握了北陆军的控制权,又借着朝廷削减军士的机会,将卫辰吾的心腹亲信逐一拔除,终于彻底掩盖了那一夜的真相。
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