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以出身论英雄,且在降霄宫中,迟莲其实比别的仙君更得帝君照拂,但相比与归珩等人,他的危机感显然强得离谱别说是因为吃苦退缩,只要给他稍微起个头,他甚至都不用任何人催促,就能自动自发地每天练足两个时辰的剑。
那把集市淘来的旧剑哪怕破得跟凡铁没什么区别,终究也是仙器,因此帝君最初只叫迟莲用木剑,又轻便又不怕坏。但他久居高位,当了太多年神仙,一时没那么容易设身处地地想到凡人是什么样的,直到几天后授课时他看到迟莲两只手上裹缠的纱布,才意识到自己算漏了一件事。
“手怎么了”
迟莲下意识就要用袖子盖住,含混道“没事,不小心划了个口子。”
帝君能信他就有鬼了,二话没说,捏着迟莲的腕骨把他手上绷带拆了,越揭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一层时,白布已经被血浸透,露出其下满掌触目惊心的血泡。
“你”
能把苍泽帝君气得说不出话来,迟莲可能真的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位。
帝君沉默了很久,久到迟莲以为他要甩手离去,都在心里演练过一遍该如何飞扑跪下抱大腿请罪,他终于慢慢地说“太久没见过我已经忘了神仙会不会被磨出水泡了。”
迟莲一面觑着他的脸色,一面小心地说“它只是现在看起来不大好看,等结痂变成茧子就好了,练剑哪有不长茧子的”
帝君轻按着他的手腕,不叫
他抽回手去“但是像你这种磨法,
没等长出茧子手就废了,
到时候你想用什么拿剑”
如果磨出血泡后立刻停手休息,不至于弄成这么血肉模糊,迟莲这明显是包扎后依然练习如故,隔着布把所有血泡都磨破了,还不打算到此为止。
帝君如今不怕他不懂事,只怕他太懂事,可是面对这么个实心秤砣,真是说不得也打不得上进有什么错,难道领回来是个只知依附他的菟丝花他就满意了他倾心传授亲自教导,不就是为了以后迟莲能成长为足以与他比肩的神仙,能替他分一分身上背负的苍生重任吗
为君为师,他哪来的立场能说得出“停下”二字
迟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理亏,但他在帝君面前没有那么多原则,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我错了。”
帝君却道“这也不能算错,不必认错。”
他松开了迟莲的手腕,却没有收回手,反而在迟莲眼前摊开掌心,平静地道“你看一看我的手。”
迟莲
平心而论,帝君的手确实好看,肤色白皙,筋骨清晰,指节分明,五指修长有力,没有斑点疤痕,尤其是有迟莲的手在旁边比着,更显得干净素洁,是一双养尊处优、不沾风霜的手。
一般人这时候都理应自惭形秽,然而迟莲并没有长那根弦,所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帝君,很实在又诚恳地道“好看。”
举凡天神,尊位越高越威严疏离,喜怒不形于色,容貌再出挑也不是用来欣赏的。但这一刻不知为何,迟莲忽然觉得帝君身上那种令人不可逼视的威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一直以来被气势压制、或者说被刻意忽略的俊美庄丽就水落石出,变得触手可及,好像月亮落进他手心里一样。
帝君任由他看,托着他的手背,慢条斯理地说“迟莲,我喜欢漂亮的手。”
迟莲“”
他突然被美色晃了眼,无来由地心虚气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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