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仰头看他,“你会不高兴吗”
他带着她,慢慢走在幽长的夹道里,曼声道“要说不高兴,总有几分,我们也是头一回做父母,也想事事为孩子操心。但现状已然如此,他们愿意取便取吧,总算还有一点可以庆幸,不会拦着我们见孩子,也算意外之喜。”指尖慢慢摩挲她的手,偏头凝望她,“我只是怕你委屈,一个个都盯着你的肚子。”
南弦爽直道“当初嫁给你时,不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安排了吗,我心里有数,所以也不那么难过。况且这是将孩子过继给帝王家,陛下和皇后都在盼着他,将来势必也待他好。他有双份的关爱,极好的前程,不会像你一样经历坎坷,作为父母还求什么”
他犹不放心,仔细分辨她的神色,见她坦然,心里倒有些五味杂陈,轻声道“你是怕我难过,有意安慰我么”
南弦瞥了他一眼,“我才不是怕你难过,你若为你儿子将来要做皇帝而难过,那就是庸人自扰,是傻了。”
开解的话其实不太管用,越是开解越不得纾解。后来索性转过身子捧住他的脸,调侃着“让我看看,是不是眼含热泪,伤心得要哭出来了”
他被她一逗弄,忍不住笑了,到底也不过嘟囔了句“我是舍不得你。”
好在她妊娠时期不像别人反应激烈,没有孕吐也没有精神不振,还如往常一样能吃能睡,得了空,就乐呵呵往肚子上抹香膏。天气热起来,那圆圆的肚子高挺着,即便是孕肚,也是个极漂亮的孕肚。
神域呢,每日下值头一件事来不及换衣裳,先是来看她,照着肚子上亲一下,问问今日好不好。
南弦知道他的担忧,虽然产期在十月,他已经开始紧张了。家里接生的产婆早就预备好了,务要全建康最有经验的。甚至是识谙那里,他也早早去打过了招呼,到了日子要他来看顾。
南弦觉得他大惊小怪,“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别闹得兵荒马乱的。”
她的兴致在为孩子置办东西上,襁褓褥子,还有虎头帽、小衣裳。做好一样就让他看,问问这料子软不软,做工怎么样。
这日又到了应诊日,她还打算进宫,出门的时候被神域拦住了,“眼看日子就快到了,万一路上要生,那怎么办”
南弦看看外面,有
些犹豫,“我算过了,还有十来日呢。”
神域说不行,“日子只是算个大概,延后还犹可恕,要是提前,岂不让人措手不及”
她忖了忖,还是妥协了,挪转着身子,要回床上躺着。
结果一迈步,一股热流顺着两腿倾泻而下,她站住了不敢动,颤声道“快快,快让产婆预备,要生了。”
因为家里的产婆早就待命了,所以一切有条不紊,把人挪进了准备好的产房里,两道门一掩,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识谙赶来的时候,见神域在门前呆呆站着,转头看见他,失魂落魄问“会没事的吧会顺利的吧”
识谙说会的,“你放心,有我在这里守着。”
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北风猎猎穿过长廊刮在人身上,刺骨严寒。他忽然想起阿翁当年在湖州守护神域的母亲生产,大雪天里站了一整夜,是不是也如现在一样生命总在不停轮转,父辈经历过的事,终于又落在了自己肩上,才慢慢体会到了责任与重压。
他手里一直握着一截平安木,其实他由来是不相信这个的,但事到临头,什么都愿意试一试。
木头已经被他焐热了,他抬手交给了神域,“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据说能保母子平安,去挂在房门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