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两人都喝得微醺。
正尽兴时, 容若目光迷离, 对玄烨真心地劝诫道“皇上,听奴才一句, 不论对谁,欢喜便好,莫要情深而爱。浅显的心悦使人欢愉,浓烈的深情使人殇痛。”
玄烨带着些微醉意,大笑着摇头,很是不以为然地指了指容若, “你怕朕有朝一日会对瓜尔佳挽月情根深种那你真是白在朕身边待了这几年。何为帝王对前朝大臣恩威并施,对后宫妃嫔雨露均沾。绝不能让某个大臣专权,也绝不能让某个后妃独宠。深情就更不存在,想做帝王,就得是无情的。”
容若见他虽微醉,却神色如常, 眸中的清寒可见, 他却不是全然相信这话。有时候自己说的时候是一番心思, 等真正面对时,又是另外一番心境。提醒了总比没提醒的要好。
“您跟她之间吧,和旁的人不同, 有一根儿线, 拉扯着。那便是她阿玛是鳌拜这重身份。拉扯紧了,线就容易割到自己,切肤之痛犹如刀刻锥凿, 比之纯因容貌、性情相吸更令人难忘怀。
她是您视为仇敌之人的女儿,您对她阿玛百般防备;她阿玛呢,对您百般挑衅。这哪里是翁婿分明是冤家路窄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跟她就不该在一块儿,要不还是算了吧”
容若目光恳切,苦口婆心。实是不想看见两个无辜的人将来都有受情路之苦的折磨。
玄烨握着酒壶,临风而立,遥望天边月,如水的月光流淌进心间。虽也是光亮,但却不似白昼的日光给人以暖意,它是冷的,触及才知是假象。鳌拜究竟是什么意图,他很清楚。
她现在对他所展露的笑也好,嗔也罢,不就跟这月光一样都是假象么而他也将计就计地容许她的接近,假意接受鳌拜的示好,用作缓兵之计。
从这点上看,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
“好啊”玄烨转过身来,对容若笑了笑应道。容若放下心,二人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盏,玄烨沉下目光,勾了勾嘴角,在心里说道当然不能算了,既然他们父女俩存心要来招惹,他怎么可能就此算了
江山多娇,美人比江山还娇,他就是都要
鳌拜,朕就同你们父女好好较量较量看看最后是谁输赢
二人酣畅饮酒,高谈阔论,直至亥时一刻,顾问行前来提醒,容若才从重华殿告退。
东方既白,天光大亮,在南苑的东方不似城中有屋社楼宇遮挡,更见云蒸霞蔚,光芒万丈。
一大清早,挽月便被留芳阁的主事嬷嬷唤起了身。今儿是秋弥第一天,并不是直接去林子里打猎。上午男子要比射箭,女子皆坐在台上远观。过了晌午后要赛马,届时会骑马的男女都可上。
在挽月看来,头天算是热热身吧
浑厚的号角声响彻云霄,鼓槌重重敲击,以康熙帝为首,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位身穿蟒袍的男子,挽月心想应该都是王爷之类的。
玉屏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跟在皇上身后的是安亲王岳乐和裕亲王福全。”
挽月恍然大悟,岳乐是玄烨的堂伯父,据传当年顺治曾有意传位于他,因二人在治国的一些理念上十分契合,而那时玄烨还小,顺治忧心主弱臣强,自己昔日的心血会功亏一篑,不是没有考虑过堂哥岳乐。但最终在太皇太后的坚持下,和索尼等老臣的拥戴下,还是立了顺治爷的儿子玄烨为帝。
而另外一位年轻的男子裕亲王福全,则是玄烨同父异母的哥哥,出自宁悫妃董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