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着让晏清宽心的话,高漓心里却没有底。
看鸿影的情况,便知道毒烟毒性不一般。
他们这些人上了城楼,都不能保证一定不会中毒,更何况在密道里受了这么久毒烟熏蒸的孟舒澜
高漓说是让晏清去看孟舒澜情况,怕孟舒澜出事西疆无人治理,实际上却是觉得孟舒澜估计活不长了,希望晏清至少能同他见上最后一面罢了。
她还没从洱郡调去联防营之前,就是晏清手下的兵。
她知晓虽然看上去自家小将军好像没有心一样,只是孟舒澜剃头挑子一头热,但明眼人其实都能瞧出来,晏清待孟舒澜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她本身,估计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吧
想着,高漓也是心里叹气。
战场上,生死不过瞬间的事,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所以有些心事、有些话,才会有人宁愿埋在心里也不愿出口。
即使遗憾,也好过留活着的人独自背负着一切活着。
晏清看着高漓,素来清明的眼眸迷惘,黑沉沉的,如不见星月的夜幕。
高漓叹口气,躬身行一礼,不再等晏清的回答,替她做了决定,转身带着十来人出城门,从云梯登城楼。
“主子”
鸿影轻唤痴愣愣看着高漓等人离去的晏清。
晏清木然地转眼瞧向他,那神色叫鸿影心生不忍。
他犹记得上一次瞧见自家主子这般神色,还是在其听闻侯爷与世子被西戎焚尸尸骨无存之时。
足以见,舒王在自家主子心里,至少是同侯爷、世子一般重要的。
纵然于心不忍,鸿影也不得不提醒晏清“主子,去看看吧。”
舒王的情况很不好,他也不确定其能撑多久。
他怕再磨蹭下去,两人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到最后,最难受的,还是晏清自己。
晏清望着鸿影,薄唇翕动几许,心中迫切地想让他带自己去看孟舒澜的情况,却硬是一句话说不出口,一步挪不动脚。
纤长的羽睫不住地震颤着,喉头滚动,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指尖扣进了掌心,指缝里渗出血来,她却依旧挪不动半步。
她在怕。
万军之中,顶着刀枪剑雨冲杀,鬼门关前来回数十次,阎王殿里走过一回,都不曾怕过的晏清,此时却是怕了。
恐惧得发抖。
晏清终究还是挪动了脚,耗尽了全身力气,却依旧脚下发飘,在满目疮痍的路上,走得踉跄。
鸿影将孟舒澜安置在城门口,一处尚且完好的茶棚内。
满身污血烟灰的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靠着茶棚的墙,勉强地坐着。
那个总是衣冠整洁光风霁月浅笑嫣然的人,此时惨白着脸色,双目紧闭。
站在茶棚门口,晏清脚似坠着千斤巨石,将她死死地钉在原处,沉如夜色的眼眸中水光浮沉。
小心地伸出手去,染血的指尖迟疑着,颤抖地探向被擦试过,却花成一片的颈侧。
直到感受到指腹下虽然微弱,但尚且跳动着的脉搏,晏清紧闭的呼吸才放开了去,紧绷着指节,用力却又轻柔地扶着孟舒澜双肩,缓缓低头,将头埋进他轻微起伏的胸膛。
所有的愤恨迷惘,在这一瞬间都成了庆幸。
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