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晨逮到的那名刺客逯,已全招了。”
似乎还是不太习惯讨论公事时这般威仪不肃,项枕卧语,诸葛亮有点想离开凭几,恢复端坐的姿态,不过当他刚刚一动,杨仪就极其紧张的身体前倾了。
“丞相您不舒服吗要不要下官去唤医官”
“不必,公琰,你继续说。”
丞相一脸平静的重新靠回了凭几。
“他是魏大司空陈群派来长安的,”蒋琬说,“陈群拿他当死士,不过这人并不是十分硬气,听说郎中令未曾用什么酷刑,他便将知道的事全说了。”
不过,逯所知道的事,其实也并不多。
除了与温家接洽,以及用孙资的信来胁迫孙潜行刺之外,其余不过琐事。
但在蒋琬问出“要不要抓捕温衡,再将此案公之于天下”时,丞相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此事先搁置一旁吧。”他说,“待我回长安时,再做定夺。”
杨仪有些迷茫的抓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蒋琬心念电转,点了点头,换了下一个话题。
“廷尉派人来相府问询,魏将孙潜该当如何廷尉议罪,当受枭首之刑,未知”
“按汉律九章论,亦如此”
按汉律九章而论,孙潜虽有行刺之心,亦有行刺之举,但系受人胁迫,又未成功,若真按律法而来,该是“减死罪一等”,也就是流放边远地区服苦役。
不过除非诸葛亮出面,否则谁也不会真按律令来判的。
别的不说,光一个小皇帝就得罪不起。
丞相看看沉默的蒋琬,叹了一口气,“我去写信给廷尉吧。”
“丞相养伤要紧,怎能为这等琐事空劳心神”
“随心议罪而不守律令,哪里称得上是琐事。”丞相坐起来时,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刺客说没说策论为谁所写”
“不曾,只说是温衡请了博学之士为其出谋划策。”
诸葛亮皱了皱眉。
他心中有所猜测,只是恐无证据
“那司马家”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女子的说话声。
视线落在屋外时,能见到那一条木板铺就,古旧干净的长廊,雪花正静静落在长廊的屋檐下,将靠近院子那部分的木板上堆了薄薄一层雪。再靠里一点的区域,因为被屋子里传出的热气微微熏着,由雪花变成了一片湿润的水迹。
阿迟带着怜娘,说说笑笑,自那里走过。
蒋琬与这位亭主已是老相识,并不在意,但杨仪就不同了。
待丞相的视线转回来时,发现自己这位随军长史满脸愁苦,恨不得将身子钻进席下的木板里去,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相。
丞相极少这么真心实意地想安慰杨仪。
但他总觉得,安慰什么都没用。
一如端坐在陈群面前的御史中丞,颍川徐庶。
尽管对于大司空而言,最纯净清澈的蜀中白酒也不过凡物,但这二人对坐赏玩这场春雪时,只饮了一壶浊酒。
“这几日关中消息纷乱,元直可曾听闻”
“未知司空所说是哪一桩。”
陈群留意地看了徐庶一眼。
比起他这等劳心劳力,鬓发早白的人,徐庶自弃刘备而就魏王以来,仍不改名士做派,只懒散度日,因此官职也迟迟停在郡守之位上不曾升迁。
也因此,这位五十余岁的颍川名士容貌保养得极为年轻,望过去仍是四十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