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十年前时,成皋附近闹了时疫,逯三路过时,喝了几口水,便病得几乎不省人事。
亭长好心,为村人分发草药时,亦带了这名外乡人一份,见他实在病得厉害,便让自己家的女眷帮他熬药,再带了两个麦饼给他。
那女子陈群虽未见过,但据仆役回禀,姿容也并不如何出众,毕竟是寒门小户家的妇人,如何比得过豪门中精挑细选,慢慢栽培的美姬
然而逯三这样的下等人自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见到这么一位小妇人,便上了心。
待时疫痊愈后,他也慢慢打听到,小妇人已是嫁了人,夫君虽为小吏,生活倒也尚过得去,膝下又已有儿女,满心都在侍奉公婆,照顾儿女上,怎么会有心思多看他一眼呢
逯三思虑再三,还是悄悄离开了。见他已经身体康健,亭长也倒并未挽留,亦不在意,只送了两个麦饼,充作他路上干粮。
待得数日之后,趁了夜色,逯三又回到了这村子里。
他在这里待得日子久了,亭长家的狗都认得了他,见他进来也未曾叫过一声,便被它抹了喉咙。
他亦如此杀了除那小妇人之外的六口人,一个不落,只将小妇人打晕后,口中塞了麻布,困好背了悄悄离开。
若不是那小妇人在路上闹了起来,他又不舍得杀了她,仅凭那一纸通缉令,恐怕还真拿不住他
这人胆大心细,心狠手黑,见了官吏也不慌张,还能临阵应变,胸中丘壑可见一斑。
为了给那小妇人治病,自成皋到洛阳,竟稳稳妥妥在官府眼皮下走了二百余里,最后被围时还杀伤了两名官吏,才在重伤下被缉拿回去。
陈群听说之后,便派人去官府,自死牢里放了他。
不仅放了逯三,还派了仆役又跑了一趟官府,为这一对男女写了籍,从此便是一对夫妻,受他庇护,可安稳度日,衣食无忧了。
听仆役说,逯三被他救下来后极感激,涕泪横流,磕了好几个头,发誓若司空大人有命,定效死力。
不过那小妇人便没那么知情识趣了。
她忍辱负重了一路,只想为家人复仇,将这歹人绳之以法,好不容易得见他被缉拿,正待看他正法时,却没想到高天之上如神明一般的大人物跟她开了这样的玩笑。
那一夜虽慌乱昏暗,但她的公婆,夫君,儿女,以及尚未及笄的小姑,尽皆惨死,这已是毋庸置疑的事了。
逯三寸步不离的守了她几个月,到底是没有守住,那妇人寻得了空隙,还是带着他未降生的孩子一同赴了黄泉。
陈群听说这事之后,既不感慨,也不惊讶。
没有了羁绊,这把刀更加无牵无挂了,也算不得是坏事。
三日之后,逯三在廊下规规矩矩的站好,等着这位大人的召见。
虽有两位美姬陪伴,但这人的确十分精明,仍还注意养精蓄锐,不见萎靡之色。
陈群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
“我这里有一件苦差,你能办得了么”
这中年汉子听得大人有命,立刻趴在地上,磕了个头。
“但凭司空大人吩咐。”
“这差事极是艰险,恐你无法返还。”
逯三又磕了个头。
“纵登刀山剑树地狱,或堕火坑,亦无所怨。”
司空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形,如同打量一匹重金购置的骏马。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