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至多相思倒下了,也就是朝堂乱一阵,可相思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叫人小瞧了。
日后还有许多许多年要和阿兄一起过,靠着阿兄她自然可以无虞,可那毕竟是靠别人,她自己站得稳,才没人敢说什么。
或许从小就有一点要强,无人倚靠,便拼命想证明自己不需要依靠。
扶着灵柩回老家的时候,一个人被柴大将军领着进京的时候,又或者是拜别阿兄回奂阳的时候她总是不想做谁的附庸的,没有父母庇佑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没有阿兄庇佑,她可以另寻出路,这世上每日里都是数不尽的离散悲欢,只要还没到绝路,总是能走下去的。
靠着那一口气,相思一直撑着。
回想的时候会忍不住感慨自己竟然挺过来了。
可当下的时候,她是被各种思量塞满的,甚至感觉不到难过。
“后来月份大了,大人们心知肚明,可也没人再提了,娘娘怕他们阳奉阴违,行事颇强硬,他们也有些怕了。但私下里没少给娘娘添堵。”
无非是觉得她一个妇道人家指点江山让人不痛快,总是出些难题,等着看她笑话。
于他们来说无伤大雅,日后陛下回来了,也不能耐他们何。
但对相思来说,就十分讨厌了。
她常常想起年幼进学时候,每日里去文华殿跟着夫子读书,她半日跟阿兄,半日去文华殿,阿兄毕竟是太子,并不能时时刻刻同她一起,有时候阿兄不在,夫子便喜欢点她回答问题,旁的公子和小姐们也都仰着头,她答不出来,他们就幸灾乐祸看她,小声嘀咕看来跟着殿下和太傅,也没学到什么东西。
孺子不可教也。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世间总是有得便有失的。
她得到了阿兄和太后的庇护,选择和阿兄形影不离,便注定和旁人很难亲近了。
倒也不是那些人多坏,只是天然地就和她划开了一道线。
他总是霸道地不许她跟这个说话跟那个说话,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他只是不想她因为交不到朋友而难过,也不想她心思单纯被有心人利用。
她离开奂阳的时候,同阿兄说狠话,她说“不必了,谢殿下一直以来的护佑,可这份恩宠,终究也是祸端。”
她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只是确然如此。
高处不胜寒。
他向来站在高处,她站在他身边,又怎会不受丁点影响。
这种事,相思很小的时候就体会过了,所以没人看得了她的笑话。
直到临产前,她都还时不时在处理朝政。
“快足月的时候,消息都传给陛下了,又被娘娘追回来了,她说北疆战事吃紧,若陛下知道了,选择赶回来陪她,便对不起天下,若选择战事为重,她永远不会原谅您,娘娘说,她不想给自己恨您的机会。”
听完这些,李文翾掌心捏着的茶盏,早就碎成渣了,薄胎的瓷片刺破皮肤,鲜血四溢,徐德万“哎哟”了声,扑过去给陛下清理。
徐衍一直低着头,一语不发。
李文翾看着他“你想说什么说罢。”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李文翾对他再了解不过。
徐衍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想了又想,却又发现无话可说了,陛下大约也清楚,很多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遗憾无论怎么弥补都还是遗憾。
陛下是个很好的陛下,可娘娘也是很好的娘娘。
从前徐衍觉得陛下做什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