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邻里都知道范江娶了一个在胡人那儿做过军妓的女人,故而今日的喜宴十分冷清,除了倪素以外,竟只有范江经常帮衬的一对老夫妇。
“阿江,活你们自己的,别人说什么,你们都当听不见。”那老妪的牙齿都不剩几颗了。
那老翁也颤颤巍巍道,“是啊,你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旁的,管他呢。”
阿双眼含热泪,与范江两个相扶着站在一块儿点头。
新人拜天地,倪素与那对老夫妇便坐在桌前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大开的院门外冷冷清清,以至于马蹄声来得很清晰。
越来越近。
倪素回过头,正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院门外,清风吹着他朱砂红的衣袂。
那少年眼眸清亮,神采飞扬。
没想到这时竟还有人来,还是这位小将军,阿双与范江忙将他迎进门,少年不紧不慢,在倪素身边落了座,手指轻敲桌面,“你们继续,不必管我。”
阿双与范江又在拜天地。
少年一手撑着下巴在看。
“你来做什么”
倪素问。
“吃喜酒啊。”
他懒懒地答。
倪素没有说话,他也就不说话,眼睛却从那对新人的身上挪到她的侧脸,她耳垂边一缕浅发卷曲,贴着白皙细腻的皮肤。
阿双与范江恰在此时来敬酒,倪素与徐鹤雪几乎同时举起杯盏。
“阿双娘子,往后你们若是有了一个孩子,预备叫什么名字”
倪素问道。
阿双脸颊飞红,“这”
范江在旁,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小心地瞧了一眼站起身来的那位少年将军,他脱口而出,“青穹。”
“战血拭我剑,此剑破青穹的青穹,若是个男孩儿的话。”
乍听此言,徐鹤雪薄薄的眼皮一抬,他对上范江的目光。
“将军,您这句诗,我们听过的。”
范江说。
察觉到身侧女子将目光落来他身上,徐鹤雪有些不太自在,正欲开口,却听她道“这个名字很好。”
他盯住她。
她在笑。
夕阳余晖未散,她一身烟青衫裙,乌发朱钗,耳垂的青玉珠子随着她饮酒的动作轻轻晃动。
一对新人坐下来,与老夫妇说笑。
天色逐渐暗下来。
“你还要再回居涵关吗”
倪素咬了一口糕饼,问他。
“这次去,只怕要开战。”徐鹤雪说道。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无话。
徐鹤雪分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他捏着酒杯片刻,满耳笑声都显得有些模糊。
老夫妇的孙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本是来接他们回家的,可是见着倪素在,他竟也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倪素找着话说。
倪素也就与他闲聊起来。
徐鹤雪瞥了一眼那青年的笑脸,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拽了一下倪素的衣袖,倪素一下回过头来看他,却听“哎哟”一声,她下意识朝那青年看去,他不知为何,已经从长凳上栽倒下去。
四仰八叉。
范江见状,连忙去扶。
倪素再转过脸,少年的眼眸清澈见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你是我的医工。”
他说。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