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既止,杀手们越靠越近,为首的那人眼尾下方有一道疤痕,眼神凶悍,“上”
人影重重,堆叠而来。
晁一松等人持刀迎上,两方缠斗起来,那蒙着脸的刀疤男人瞅准时机,一刀抵开两名亲从官,带血的刃光一晃,划破马车的竹帘。
电闪雷鸣,冷冷的光影一霎照见其中正襟危坐的那人,一身紫色官服,头戴长翅帽,抬起一双眼来,面无表情地凝视他。
男人瞳孔一缩。
只这一刹,马车中的人一抬手,一柄长剑抽出,粼粼光影晃动,他不及此人反应,便一脚将其踢下去,随即迅速跃出马车,几招之内,他一脚踩住男人握刀的手,俯身,剑锋抵在他的颈间,再抬首,他在微弱的灯影里,隐约看见停靠在牌坊之外,远处路边隐约显露轮廓的一架马车。
后方一直藏在暗处的另一批夤夜司的亲从官顷刻奔来,率先制住高处放箭的杀手,两方迎面对峙。
晁一松撑来一柄伞,遮在那身着紫色袍服的老者头上,唤了声,“孟相公。”
孟云献接了伞,提着衣摆往前没走几步,便见前面有人拨开人群,也撑一柄伞,穿着一身竹青阑衫,戴着幞头。
雨珠急促地拍打在伞檐。
孟云献与此人四目相视,几乎同时抬手,令身后的人统统退开。
“怎么是您啊孟公”
冗长的死寂率先被人打破,他面带一分笑意。
“我也正想问,怎么是你啊”孟云献盯住他,一字一顿,“潘三司。”
潘有芳眼底的笑意尽失,他一人之间再度陷入静谧,只听得雨声纷繁,他嗅着这股湿润的雨气,往伞檐外瞧了瞧,“我记得,那年我进士登科,也下了这样大的一场雨,下得我的是痛快淋漓,张相公见我在雨里发呆,险些以为我是高兴得傻了,他请我入府,让人给我添姜茶”
“你住口”
孟云献忍无可忍,厉声打断。
潘有芳面无表情,止住声音。
“你哪里来的脸提他”
孟云献胸中一口浊气四下冲撞,“潘有芳,你哪里还有脸提张崇之他九泉之下,若知你所为,你猜,他会不会后悔当初那般信任你”
此话如刀一般洞穿潘有芳的心口,但他忍了又忍,面上看似云淡风轻,“我知道,他一定会后悔。”
“你此前在朝堂之上故意提及黄宗玉,好让官家不得不开口来询问我,”孟云献眉目肃冷,“但你根本不是真心帮我,而是顺势要我安插自己的人,找到谭广闻这条线,揪出吴岱,再也没有比吴岱更适合为你遮掩的人了,不是么”
潘有芳笑了一声,“他哪里是为我遮掩孟公,难道你以为此事之中,他是无辜的么”
“孟公,”
他的笑意倏尔收敛,徐徐一叹,“您已经见过曹栋了若没有他横插一杠,您根本发现不了我,如此一来,您与我之间,还能和和气气。”
他为此而可惜。
孟云献一把将手中的剑丢下,“潘有芳,崇之信任你,看重你,当年他与我,是拼却所有才将你送到居涵关做监军的可你,都做了什么你对他最好的学生做了什么”
天边雷电缠裹,照得枯枝残影婆娑,潘有芳忽然道,“您以为我想吗”
他握着伞柄的指节收紧,泛白。
“我出身寒门,三十一岁方才有机会入仕,这机会,还是张相公给的”他喉咙艰涩,“我心中感念他,那时谁人不知,我在人前,皆称自己为张公门生即便多的是人嘲讽我,张公何时来的我这样的门生笑我恬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