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才要去拉他的头巾,里面便有人掀帘,倪素立即走上前,焦急地问道,“田医工,范叔怎么样了”
姓田的医工沉默一瞬,他瞧了一眼在旁的青穹,摇头,“倪小娘子,那一箭伤及心肺。”
倪素怎会不知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心中一沉,立即掀帘进去,范江就躺在简陋的竹床上,一身血污,胸口艰难地起伏着。
一旁还站着几个田医工的学徒。
“范叔”
倪素唇颤,她走近查看范江身上的伤口,却听他嘴里含混着血,模糊地说“倪姑娘,我不中用了。”
倪素的眼眶一瞬湿透,“范叔,我来救您,我可以救您”
她颤抖着手,压制他的血脉,试图为他止血。
范江半睁着眼睛,看见毡帘一动,那个脑袋光秃秃,身形瘦长,看起来苍白又迟钝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其实不是青年,他其实才十几岁。
范江见他走近,暗沉沉的影子压下来,他抖着嘴唇,“你又长高了。”
青穹看着他。
干瘦又佝偻,一张脸被这雍州关的风沙磋磨得有些发皱,此刻他满嘴都是血,一呼一吸间,肺部都带着浊音。
“我和你阿娘对不住你。”
范江说。
“你们又不知道生出来的我是这个样子。”
青穹终于开口。
他比常人还要漆黑还要大的瞳仁里映不出悲喜,声音也很平静。
范江想笑,被血呛得咳嗽,他喃喃,“其实,我好久都听不到你阿娘说话了,从开始打仗,就听不到了。”
“我知道。”
“咱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他们会为生离死别而难过,但咱们没必要,我是去找你阿娘。”
范江眼睑含泪,他艰难地唤“儿啊,我其实,很想她。”
“我知道。”
青穹双手紧紧地攥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
范江的泪几乎要模糊他的双眼,“我跟何老他们,造成了一千五百步的床弩”
“嗯。”
青穹喉咙发紧。
“往后雍州关的将士们,会用咱们造的床弩杀胡人,保护咱们的家,”范江自顾自地说,“我也可以拿这个,去跟你阿娘吹嘘了,她生前我还不认识她,也没能保护她,至少如今,我做了一件很像样的事。”
“可是你,”
范江盯着他,“可是你一个人,要怎么办啊”
“范叔,我会照顾青穹,”倪素眼眶发红,她哽咽着说,“我答应您,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范江将目光挪到倪素的脸上,他张张嘴,鲜血顺着嘴角淌出,“将军,他,清白”
他含混的声音令人听不太清。
无人看见倪素袖间的淡雾涌出,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几乎是在双目无神的徐鹤雪才靠近床沿的刹那,范江双眼失焦,没了声息。
“阿爹”
青穹唤了一声,听不见他答,这一刻,他原本的迟钝才被一种忽然笼罩而来的,翻江倒海的情绪击碎。
眼泪浸湿他稀疏的眼睫,他去拉范江余温尚存的手。
那是一双极为粗粝的手,布满伤口,布满他这劳碌一生的痕迹。
毡棚中的那些学徒看不见魂火飞浮,纷纷落在青穹的肩上,犹如萤火一般,绕着他来回的打转,像是无声的叮嘱,又像是一种不舍。
青穹忽然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