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隶在一旁小心问道。
谭判院也犯了难,一时也说不出打或不打。
“判院大人,鼓院先刑法而后审案,是为防诬告,不敬圣上,以此刑法而试申冤者之心志,其目的本不在于惩戒,而在于试诚心,难道大人以为,此女心还不够诚吗”周挺走入堂中,指着外面在日光底下受刑的倪素说道。
“可二十杖是鼓院的规矩。”
谭判院皱起眉,“无有规矩,不成方圆。”
“大人学生愿代她受刑”
鼓院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一时间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抓着门口皂隶手臂的那名青年身上,倪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挪动视线。
竟是何仲平。
他扑通一声跪下去,高声喊道“霁明兄生如浑金璞玉,奈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我受霁明兄照拂,与霁明兄为友,今日若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妹妹一个人为他讨公道,我何仲平枉读圣贤书杀人者偿命,古来有之,霁明兄虽死,可吾等寒门读书人仍在学生何仲平,甘受刑罚,为吾友倪青岚伸冤”
只在倪素敲登闻鼓,又入鼓院受刑的这一段时间门内,此事便已传遍了云京城的大街小巷,不只是何仲平闻讯赶来,那些与他同样出身寒门的读书人也弃了书院的课业,匆匆跑来。
“存志入仕当为百姓,为公理这是书院先生教给吾等的道理可如今谁该给天下寒门士子一个公理须知今日的倪青岚,未必不会是往后的我们”一名书生说着,便一撩衣摆跪到何仲平身侧,“学生愿受刑罚,为倪青岚伸冤”
“还等什么尔等难道竟不如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子知勇”又一名书生环视四周,随即跪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读书人跪了下去。
“学生愿受刑,愿为倪青岚伸冤”
“学生愿为倪青岚伸冤”
“学生愿为倪青岚伸冤”
谭判院是真头疼,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听见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七嘴八舌地连声喊“大人,不要再打她了”,他没有办法,此时也不好再说继续动刑的话,挥了挥手,让人不要按着倪素。
何仲平等人被放进鼓院中,皂隶们又搬来好几张春凳,这些书生们一个个争着便趴上去。
谭判院心中郁郁,不知道这事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他身在谏院,深知此案若断得不好,只怕翰林院的那些人便要得意了。
可眼下这个境况
谭判院抬头,看了一眼在外头受刑的那些读书人,他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吴继康,此女状告你杀害她兄长,而此罪你在夤夜司狱中已认,是否属实”谭判院收敛心绪,开始审问吴继康。
吴继康心中无比后悔自己在夤夜司中轻易便认下了罪,他更厌恶外头那些此起彼伏的惨声,“可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我只是关着他,然后他就饿死了,他是自己饿死的,不关我的事”
“你若不囚禁他,不折磨他,他怎会患上离魂之症”倪素双手撑在春凳上想要直起身,腕上却没有力气。
“我怎么知道”
吴继康的神思更混沌,“我说了,我没想杀他,无论如何,我罪不至死,不至死”
“你若不死,我倪素此生必不罢休”
倪素忘不了那日他在夤夜司门口恶劣的笑,她恨不能手中有柄刀,若这世道终不能还她兄长公道,她也要一刀,一刀地捅死他。
让他不能再笑,不能再用那种得意的目光来蔑视她兄长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