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入寺也没听到诵经声。
“原本还要一盏茶,只是忽然遇上这遮天蔽日的下雪奇观,才结束得早些。”小沙弥一边领着倪素往前,一边答。
一盏茶。
倪素挪不动步子了。
她分明记得在柏子林中,那老法师对她说,今日寺中的功课要到黄昏才毕。
“慧觉师叔,这位女施主来寻您。”
小沙弥的声音响起,倪素下意识地抬头。
那慧觉身形臃肿,目慈而胡须青黑,笑眯眯地走过来,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女施主去而复返,可是平安符有误”
“您是慧觉”
倪素难以置信。
慧觉不明所以,与小沙弥相视一眼,双手合十,和气道,“贫僧慧觉。”
“女施主,你不是才见过慧觉师叔么怎么就不认得了”小沙弥有些疑惑。
倪素本能地后退一步,两步。
她的脸色更为苍白。
此时天色恢复澄明,这佛寺古朴而巍峨,日光落檐如漆金。
不对,全不对。
在寺中递给她平安符的,是那个胡须雪白打卷儿的老和尚,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容,亦或是声音,他与眼前这个慧觉,没有分毫相似之处。
山寺满殿神佛,此时却给不了倪素任何心安,这雪,这寺,这人,扭曲成荒诞奇诡的绳索狠狠地扼住她的咽喉。
慧觉见她魂不守舍,声带关切,“今日遇着怪雪,冷得竟像是寒冬腊月似的。”
他转头对那小沙弥道,“快去给女施主寻一件披风来。”
小沙弥才要点头,却见那位女施主忽然转身跑了,他在后头连唤了几声,却催得她步履越发得快。
“今日不但雪怪,人也怪”
小沙弥摸着光头,低声嘟囔着。
大雪弥漫一日,整个雀县城中都落了一层白,茶楼酒肆,街巷之间,多的是人议论这场怪雪。
倪素自大钟寺回到家中便病了一场。
她高热不退,钱妈妈每日要在岑氏那儿伺候又要来她院中时时探看,倪家医馆的坐堂大夫每一个都来替倪素诊过病,开的汤药却大同小异。
岑氏拖着病体来看过一回,听几个大夫说了会儿退热的方子,她病得蜡黄清癯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夜里听见钱妈妈说倪素的高热退了,岑氏一言不发,却极轻地松了一口气,才张嘴喝下钱妈妈舀来的一勺药汁。
第三日倪素才算清醒,星珠喜极而泣,一边用绣帕小心擦拭倪素额上的汗珠,一边道,“姑娘,您渴吗饿不饿”
倪素反应迟钝,好一会儿才摇头,“母亲呢”
她的嗓音嘶哑极了。
行医的女子,与下九流的“六婆”无异。
“没有男丁在,外头那些人也不会在意他这些事,因为你是女儿,他们倪家没有让你得了家业的道理,便是找县太爷说理他也名正言顺,大可以胡乱将你嫁了。”
钱妈妈不说话,却忍不住用袖子边儿擦泪。
“何必等咱们遣去云京的人到如今也没个信,你倒不如现在就去。”
“你去大钟寺取平安符那日,我就让钱妈妈将咱们家的庄子田地都卖了,我的嫁妆首饰也都当了,换成这些钱给你上京傍身用。”
交代完这些话,岑氏仿佛已花完所有的气力,她也不容倪素再说一句话,闭起眼,平静道,“去吧,我累了。”
若非倪宗闻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