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正仍没有二度提问的意思,于天雷彻底放弃,思绪重新回到主线行程上。
他小声问罗漾“现在怎么办,还要不要去找张雅乐”说完意识有歧义,连忙解释,“我是说要不要去张雅乐家里或者医院看看”
人虽然走了,也许家里或者医院会有线索。
“恐怕不行,”罗漾思考过这个问题,“黄帽鸭说,找到下一台贩售机才能离开这所学校,隐含的意思应该是这一场旅途的地图都在学校范围内。”
“还是试试吧,不行再说。”于天雷不死心。
罗漾没犹豫太久“好。”
反正现在主线行程也没有特别明确的方向,那就各条线都试试。
“那个顾宁,咱俩也得去找一下,”罗漾声音压得很低,“他是张雅乐唯一的朋友,肯定知道些什么。”
两人借着教室黑暗掩护,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初步敲定接下来的路线,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回课堂。
投影幕布上是本节课欣赏的最后一幅画作,已经赏析得差不多,裴教授正讲着画家的趣闻轶事,在黑暗教室那片唯一的光影里,他谈笑自如,风趣幽默。
看着这样的裴正,罗漾忽然想到什么,偏过头问于天雷“裴正回家养病之前,是不是上课状态不好”
“你说现实里”于天雷搜索一下记忆,点头,“的确是这么传的,说举报那事儿对他伤害很大,虽然舆论已经平息,但他上课状态还是越来越差。”
罗漾望向讲台“你觉得他现在状态差吗。”
裴正又讲了什么,逗得课堂哄笑,清瘦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已经过了五十岁的人。
于天雷“我觉得他精神比我都饱满。”
讲完趣闻,裴教授又正色起来“当代很多优秀的油画作品里,我们都能发现印象派的影子,这并非指它们的风格一定是印象派,而是画家受到印象派影响,自觉或不自觉地将之带入作品,比如追求光线造成的色彩变化,或是受到绘画技法上的启发”
“但这些作品的魅力并不在于哪里像莫奈,或者哪里像梵高,而是画家在作品中倾注了独属于自己的艺术灵魂”
“我常常喜欢跟我的学生们讲一句话,学我,不能全像我,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其实这是晚清画家吴昌硕说的,后面齐白石也对自己一个学生讲过,学我者生,似我者亡,因为那位学生已经可以模仿齐白石的画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然而一味的模仿是没有意义的”
罗漾和于天雷本来在说小话,“似我者死”四个字一从裴正口中出来,两人同时心中一震。
不是因为终于解惑,明白了旅途名字的意义,而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来自心脏深处的恐怖震颤。
讲台上的裴正还在滔滔不绝,可不知从何时开始,话里的内容只剩下不断重复的“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
像诡异诅咒,又像发疯者的呓语。
他的表情变得僵硬,上半张脸已然呆滞,下半张脸却还带着凝固的笑容。
“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
他开始一根接一根吃粉笔,咔哧咔哧的咀嚼声与断断续续的重复呓语充斥在黑暗的506教室。
罗漾想逃,却连手指都动不了,想闭上眼,可视线仍然死死固定在裴正身上。
不断冲击着心脏与大脑的恐怖并非来源于直观的画面和声音,而是某种无形无状又无数不在的东西,它们借由裴正向外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