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还可以做你的专访。”她止步,移步向丰杏雪,又有些俏皮地回眸补充“当然,是没有提前审核提纲的那种。”
杂志的职员都忙着收工,也没人好意思来打扰他们。但当着所有人的面,应隐还是不敢太放肆,到了商邵跟前,只勾了勾他的手指,抬起眼轻轻问“怎么不说你要来”
“怪我”商邵淡声。
应隐赶紧摇头。
商邵慢条斯理地问“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把我纹身的事挂在嘴边”
应隐“我错了,他们不会播的,我保证。”余光瞥过诸人,更小声地补上一句“而且我也没说你纹在了哪里可以罚轻一点吧。”
商邵又没说要罚她,但她这么自投罗网,是男人都不会拒绝。他又太会谈判,听了应隐的话,仍是不置可否的深沉莫测模样,只有眸底含了不明显的笑意。
应隐果然更缴械“那”
她只剩最后底线“ray那里不行。”
香港报业竞争激烈,最鼎盛时代,各式娱乐小报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标题或咸湿或惊悚或自造辣眼词条,为了吸睛无所不用其极。但随着香港电影和娱乐圈的黄金岁月一去不返,报社纷纷倒灶,剩下来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今日娱乐存活了三十几年,虽然体量一直没上去,但在香港的街头巷尾也并不愁销量,又在邵隐恋的爆料中连续拔得头筹,内部豪气顿生,直言今后出了深水埗要横着走。
拍到游艇官宣照的吕记更是一战成名,正摩拳擦掌要深挖婚礼时,却被前来的不速之客吓呆掉。
外面正下暴雨,天黑得早,雨水在老楼的蓝色玻璃上流淌出鱼鳞纹。正在摸鱼的摄影记者首先看到访客。他拄一把黑色长柄伞,伞是束着的,伞面伞端都不沾雨水。视线从他的马甲、西裤下移至棕色孟克鞋,竟也没有任何湿意或尘埃。
康叔回应了他的打量,轻颔首问好,继而将目光穿过这间老牌陈旧的编辑室,彬彬有礼地问“请问,吕记在不在”
吕记那天在游艇会码头已经跟康叔打过一次交道,见了人,一骨碌滚下转椅。他穿工装导演马甲,左右对襟的六个口袋里插着钢笔、录音笔和记者证,淡绿衬衫,脸上戴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康叔进来时,他正瘫坐在办公椅上,一边刷手机,一边下意识拿手指撕嘴唇。
主编肃容冷声“你是爆料,还是申诉这里是办公区,请你去会客室等。”
吕记狠狠咳嗽一声,康叔还是教养优良的风范,说“商生请我来征询你,是否有兴趣撰写有关他婚礼的一些报道。”
所有人“”
哈
康叔再度问了一遍,只是还没说完,吕记便狠狠点头“有有有,有有有”
等两人的背影离开编辑室,在十几人的瞩目中穿过走廊去往会客室时,主编才茫然喃喃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吕记一路心里打鼓,被招安的感觉十分强烈。
他本来已经策划了好几个专题系列,比如,盘点港澳豪门的阔太媳妇们生了几个小孩啦,婆家奖励了什么啦;再比如,嫁入豪门后的影视圈明星们,如今的离异情况啦,老公养小三小四的情况啦,私生子争家产的情况啦。
这些议题设置巧妙异常,包藏祸心而来势汹汹,实在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吕记还想做一个灰姑娘阶级跃进史,深挖一挖应帆的人生故事和对女儿的教育,听闻应隐父母离婚,那么如果再能挖出些什么拜金底色、蓄意图谋的证据,那他的报道可就是一部“捞女圣经”了。
但是这些计划,都随着招安而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