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目瞟老神在在的卫崔嵬,沉声道“依某之见,京都暂不宜动,可另派节度使赴洛阳,整治诸般庶务
,待北方一切安平,再议不迟。”
卫崔嵬似没留意丞相的眼色,没有开口,尚书省右仆射陆抗先是不赞同地一笑,“明公未免想当然耳。公可忘了,去岁朝廷曾派监军去往兖州,代天子行假节,结果大司马咳、”他看卫中书一眼,把不听调也不听宣几个字咽回去,“什么也没说,就让那名监军连骑了三天北原大马,把他一副身子骨都骑散了架,监军回来后看见四条腿的就晕,至今坐不了牛车。”
陆仆射看出王丞相到了这时还困兽犹想斗,想派使节入驻洛阳,妄图与卫觎分庭抗礼,节制其权柄。
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莫说一个小小节度过去,卫觎有得是法子折腾人,便是南朝整座朝堂搬过去,那卫觎正眼看得见哪个
此子已是功高盖主,封无可封了。
再说那青州还有个唐娘子,这一年来奔走经营,同样气候大成。
朝廷曾想抑制唐氏,向青州之东的海域邦国连下谕诏,禁止与唐氏贸易,又遣使通传给青州各大堡主,强调豪强与巨贾勾连,无异谋逆,令众不可接纳唐娘子在青州经营。
然而南北之势从来是此消彼长,卫觎在中原腹地连连得胜,势不可挡,那些地方势力个个都是人精,自然要将与他关系匪浅的唐娘子奉为座上宾。
朝廷的限令也许给唐氏造成了一定损失,却没挡住唐氏小东家将青州收入囊中的脚步。
听说,蓬莱岛筹建起的水军,飞艋舴已不下三百只,艨艟、楼舰更具百艘有余。
青州水军,豫州游军,再加上兖州骑军,何止珠联璧合
陆抗前不久还听说宗室中人的抱怨,说废太子何有眼无珠之甚,废皇后何以刻毒短视之甚,若使天家有唐娘子这位儿媳,岂来今日覆国之祸
当年富可敌国的唐夫人尚且有卫皇后与之结义,交好制节,而如今,谁人配得与唐小娘子讨份交情
这些活在粉饰太平中的贵幸老爷们,直到此时,才遽觉天象已经变了。
陆老身为江南本土的世族,当年大晋攻灭吴国,陆氏祖上不得已弃吴投晋,而今轮到晋朝气运衰淡,他对大司马篡不篡位,其实看得很开。
谁做皇帝,也缺不了臣子。
若非王丞相谨慎老成,自打北方捷报传来,便派私部看牢了京畿各大世家的风吹草动,陆抗都想派族中子弟先行渡江,去洛阳投诚,哪怕在大司马面前混个脸熟也好啊。
目光精矍的蜀亲王沉默许久,开口“皇兄病重,无论何举措,都无法急在一时。大司马战胜胡族,夺回洛阳,是汉家之幸,是功。此功哪怕冠以旷世二字,名留青史也不为过。不若且令其在洛阳,继续为我朝驻守边疆,同时修缮洛阳宫闱,待皇兄病愈,再议迁都。”
众人都听得出所谓“待帝病愈”是个托辞,蜀亲王的意思,是个拖字诀。
他作为掌领蜀兵打过实战的王爷,以将军的身份,肯定卫觎立下的克复之功,他自认换作是他北伐,打不下洛阳。
但是同时,卫觎麾下的数十万控弦之士,也实打实引起了他这位李氏宗亲的忌惮。
李境赌的是卫觎才成为万民景仰的战神英雄,不敢毁去自己一世声名,冒天下之大不韪再兴战火,做这个乱臣贼子。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也没把握与卫觎兵戎相见。
至少现在李境不着痕迹看向眯合着眼似乎快要睡着的卫崔